第二章 破局失敗，雪上加霜

　　周涼翻身下床，急忙朝著周倩的屋內(nèi)奔去。

　　屋內(nèi)，周氏緊抱著周倩。

　　屋梁上，懸掛著一個白布做成的死結(jié)。

　　屋梁下，一張椅子傾倒在地面上。

　　周涼看到此場景，哪里還能夠不明白。

　　周倩，這是要上吊自盡。

　　周倩哭成淚人，悲痛道：“娘?。≡瓢渤莾?nèi)誰人不知道，那寶豐錢莊，最愛將清白女子轉(zhuǎn)賣給青花樓做妓子。”

　　“孩兒命苦，如今被抵給寶豐錢莊，也是逃不掉這個命運。”

　　“可我寧愿死，也不要被賣掉，毀了清白…”

　　一瞬間，周氏也哭成淚人：“我的孩兒，你要死了，我可怎么活啊！”

　　此情此景，周涼內(nèi)心也是一片酸楚。

　　他安慰道：“你們放心，錢的事，我會想辦法的?！?p>　　聽到周涼的聲音，周倩身子縮得更緊，淚水不住滴落。

　　周氏站起身，被生活壓得佝僂的身子，此刻站得挺直，像一只暴怒的母獅，瘦弱的身軀涌現(xiàn)出強(qiáng)大的力量，一把將周涼推到門外。

　　“你給我滾！”

　　素來維護(hù)周涼的周氏，這一次沒有再維護(hù)他。

　　屋內(nèi)，燭火昏暗，周倩與周氏抱頭痛哭。

　　屋外，月光如洗，周涼就像一個外人。

　　或許在她們的心中，周涼已經(jīng)死了…

　　周涼看著她們二人，內(nèi)心莫名的悲傷。

　　本來生活就很艱難。

　　他不知道這些年來，她們守著周涼是怎么過的。

　　燭火昏暗，哭聲不止。

　　周涼怒罵道：周涼，你真是一個人渣！

　　第二日。

　　周涼早早出來了門。

　　沿著云安城，走了半座城，終于在碼頭，看到有人在招臨工。

　　一艘掛有趙家旗號的載貨大船，正在碼頭等著卸貨。

　　周涼上前詢問。

　　趙家管事趙小六，上下打量著周涼。

　　只見他體格壯碩，筋肉精壯，雖還是少年，但身高并不差成人幾分，給人一種充滿野性狂放之感。

　　雖不是常年在碼頭討生活的人，但此刻貨船等著卸貨，也正缺人。

　　便問周涼道：“一袋貨物，一個銅板，干不干？”

　　在云安城，十個銅板可以買一斤糙米。

　　而一袋貨物，才給一個銅板，價錢低得離譜。

　　周涼咬咬牙，說道：“我干！”

　　趙小六將周涼的名字記錄在冊子上，將一塊鐵牌丟給他，說道：

　　“這是你的號牌，每背完一袋貨物，來我這領(lǐng)一根簽子。卸完貨后，統(tǒng)一結(jié)賬?！?p>　　這時，身邊有人提醒趙小六：

　　“趙管事，這位可是城里有名的不良子，自小無惡不作，城里人盡皆知，怕是不會老實干活…”

　　趙小六隨手取過一根兩指寬的鐵條，輕松將其揉成一個鐵球，說道：

　　“什么不良子，在我這，只能服服帖帖?！?p>　　周涼看著被丟在地上的鐵球，心中暗暗吃驚：這是武者的力量？

　　船艙距離卸貨平臺大約千米。

　　每一袋貨物重達(dá)百斤。

　　周涼背著貨物，腳步巍顫顫地往前挪。

　　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重活。

　　即便是他體格強(qiáng)壯，身體素質(zhì)好過普通人，仍感覺吃不消。

　　但一想到昨日的債條，以及昨夜的哭聲。

　　周涼只覺得有一雙無形的大手，緊緊箍住他的脖頸，讓他快要窒息，只得咬牙堅持。

　　既然是周涼欠下的債。

　　也只能是周涼來還。

　　這是他目前可以掙錢的工作，他不能放棄。

　　這一天，周涼咬破嘴唇硬抗，掙了五十個銅板。

　　夕陽將地面染上一片紅暈。

　　周涼趴在河邊，從河里捧起清澈的河水，沖洗著臉上的汗珠。

　　正洗著，屁股上被人踢了一腳。

　　周涼轉(zhuǎn)過身，看見趙小六站在自己身后。

　　趙小六雙手抱胸問道：“喂，小子，你有沒有學(xué)過武？”

　　周涼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回道：“沒有…想學(xué)！”

　　趙小六神情略顯失望，搖頭道：“呵，倒是可惜了這一副好體格，好好的正道不走，偏要去做不良子?！?p>　　周涼對趙小六的嘲諷毫不在意，問道：“趙管事，明日可還有貨物要卸？”

　　“呵，沒志氣！”

　　趙小六扭頭離開，臨了丟下一句話：

　　“明日還是今天的時辰。如果我不在，你便說是趙小六讓你來的?！?p>　　回家路上。

　　周涼認(rèn)真思索著，隱隱覺得借債的事情不對勁。

　　他使勁回憶當(dāng)初借錢的細(xì)節(jié)，卻想不起來。

　　關(guān)于這段的記憶很模糊。

　　看來只能找到當(dāng)時在場的幾位狐朋狗友，才能明白事情經(jīng)過。

　　不還錢是不可能的。

　　周倩不能讓寶豐錢莊帶走。

　　他思索很久，轉(zhuǎn)頭向?qū)氊S錢莊走去。

　　距離還債的期限，還有一個月出頭，時間明顯不夠。

　　他決定跟蘇半城溝通推遲還債時間，并愿意為此付出更多的利息。

　　如果能夠推遲還債，他或許可以找到掙錢的門路，解決這個難題。

　　周涼走進(jìn)寶豐錢莊，發(fā)現(xiàn)錢莊的大廳被人圍住，大廳內(nèi)好似有人在爭吵。

　　他在人群中擠了擠，終于看清大廳內(nèi)的情況。

　　錢莊大廳內(nèi)，一位婦人正低著頭，站在錢莊莊主蘇半城面前。

　　正是娘親，周氏。

　　“蘇莊主，我是替我兒周涼來還債的?！?p>　　周氏將懷中抱得緊緊的包袱，放到面前的桌上。

　　她小心將包袱解開，露出白花花的銀子，大的、小的都有。

　　“有周涼這個敗家子在，你們周家竟然還能有這么多錢？”

　　蘇半城看著白花花的銀兩，露出笑臉，豎起大拇指，說道：“周家，當(dāng)初不愧是飛云坊的富戶?！?p>　　但很快，他神情就陰沉下來，拍著桌面道：“不過，你這錢不會是偷來的吧！這我可不敢收。”

　　“胡說！”

　　周氏憤慨，將銀兩推到蘇半城面前，說道：“這些錢，是我用我們家的房契換來的?！?p>　　“原來是把房子賣了，了不起啊。”蘇半城拍手叫好，繼續(xù)道：“那接下來，你們可要流落街頭了呀。”

　　周氏氣極，伸手道：“蘇莊主，錢已經(jīng)給你了。還請你把周涼的債條給我，并把還款憑證也一并給我?！?p>　　蘇半城搖頭笑道：“你們能還款，我是很開心的，但是，這不對。”

　　“哪里不對？”周氏眉頭皺起，面色凝重。

　　蘇半城伸手指了指包袱里的銀兩，“還錢的數(shù)量不對。”

　　周氏眉頭更深，惶恐道，“這些銀兩正好是五百兩，怎么不對？”

　　蘇半城取過一個算盤，啪啪啪算道：

　　“周涼，沒跟你說嗎？他借錢的利息是九出十五歸。

　　借一百兩，只給九十兩，但是要還一百五十兩。

　　即便是要提前還錢，兩個月的利息，還是需要照付的。

　　我來給你算算：

　　第一個月，本金加利息，按照九出十五歸，你需要還我六百五十兩。

　　第二個月，本金六百五十兩，本金加利息，需要還一千一百二十五兩。

　　我就把零頭給你抹了，你們要還一千一百兩?！?p>　　錢莊主停住手，啪地一聲，將算盤放到桌上，笑道：“所以，周夫人，你這筆錢不夠?！?p>　　周氏聞言，只覺得天昏地暗，直接跌坐到地上，淚水不住地往下淌。

　　“蘇莊主，你們這是不讓人活了呀！”

　　蘇半城站起身，居高臨下譏笑道：

　　“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

　　錢莊不是善堂，既然有借就要有還。否則人人如此，我這錢莊，還開不開呀？

　　你要怪，就怪周涼那個不良子吧?！?p>　　周氏哀求道：“蘇莊主，你行行好吧！我連周家祖?zhèn)鞯恼佣假u了，我們真的沒有錢了?！?p>　　蘇半城哈哈哈大笑：“周涼在借條上，白紙黑字寫的很清楚，沒錢還，就用周倩抵債?！?p>　　“還不起錢，就把人送來?！?p>　　看熱鬧的人群，也隨之大笑起來。

　　周涼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快步走到周氏面前，將她從地上托起，說道：“娘親，你先起來?！?p>　　周氏見來人是周涼，抬起手，將想要給周涼一巴掌。

　　可手到周涼的臉邊，卻沒有打下去。

　　最后收回手，掩面哭泣。

　　周涼將周氏護(hù)在身后，抱拳對蘇半城說道：

　　“蘇莊主，這筆錢，我不會不還，但是現(xiàn)在錢還不夠。

　　能否商量一下，將還款期限推遲兩個月？

　　本金加利息仍按照九出十五歸計算，如何？”

　　九出十五歸的借債方式就是一個坑。

　　不知道當(dāng)初原主周涼是怎么跳進(jìn)坑里的。

　　但此刻周涼沒有辦法，只能豁出去了。

　　現(xiàn)在的情況，欠一千兩跟欠三千兩，對他而言，沒有太大的區(qū)別。

　　他對這個世界的情況還不清楚，他更需要的是時間。

　　“周涼，你想得倒挺美?！?p>　　蘇半城聽到周涼的話，笑了，笑得很大聲：

　　“你們現(xiàn)在把房子賣了，都不夠錢，還想我寬限時間？

　　按照九出十五歸計算，你一個不良子，拿什么來還錢？

　　我跟你說，一千一百兩銀子，一個銅板都不能少。

　　到時，如果少一個銅板，我便上門帶人走?！?p>　　圍觀的人群也哄然大笑：

　　“我沒聽錯吧！這個不良子，竟然說他會還錢…”

　　“賣妹借錢，他以為還錢跟借錢一樣簡單呢？”

　　“就是他把自己都賣了，也還不上這筆錢。”

　　周涼握緊拳頭，神情黯然，對著周氏說道：“娘，咱們先回去吧！”

　　周氏失魂落魄，眼中沒有了光彩，像一具傀儡被周涼帶出錢莊。

　　蘇半城在身后笑著提醒道：“周夫人，你身上的銀錢可要護(hù)好，莫讓身邊的賊子偷摸了去，你這個賊子可沒有天良…”

　　蘇半城的話，讓周氏驚醒。

　　她將裝著銀兩的包袱，攥得緊緊的。

　　從寶豐錢莊到飛云坊的路很遠(yuǎn)。

　　二人默默走著。

　　包袱里的銀兩并不輕，周涼看著周氏心神疲倦，便說道：

　　“娘，回家的路還很遠(yuǎn)，我先幫你拿著吧！”

　　周氏沒有說話，只是將手上的包袱，從右手換到左手，遠(yuǎn)離了周涼。

　　周涼暗自嘆了口氣，只能默默地走著。

　　二人都沒有注意到。

　　從寶豐錢莊出來以后，有幾個壯漢一直鬼鬼祟祟跟在他們身后。

　　眼中露出對金錢的渴望與貪婪。

　　常言道，財不可露白。

　　露白必遭賊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