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春宵一夢（1）

　　“頭兒，我們哪有玩忽職守，分明是兢兢業(yè)業(yè)?！鼻胤胚肿煲恍?，“您別看我們是去勾欄聽曲兒了，我們是去打探消息去了?！?p>　　“給你們?nèi)鞎r間，打探不出有關(guān)狐妖畫皮的消息，便去領(lǐng)三十棍?！彼螒咽談θ肭?，從袖口中摸出一根細長的衿帶綁住頭發(fā)，便扭頭去了書房開始挑燈夜讀。

　　“頭兒不需要休息的么？”秦放看見自家上司這般敬業(yè)，忍不住咂舌。

　　“他已經(jīng)結(jié)丹辟谷，除非耗損真元過度，平日里可以不用休息。”

　　沈琮看了看燭火下的清瘦身影，目光微動。

　　上一世，便是宋懷親自帶人捉住了他，并當著百姓的面廢了他丹田——也是那時，他才知道這廝竟然已經(jīng)抵達了洞虛之境。

　　在這里，修真境界共分煉體，筑基，結(jié)丹，元嬰，洞虛，大乘六境，每境又分九小境——到了大乘，便已是半個仙人了。

　　像他老師修煉半生，年近期頤也才堪堪進入大乘之境。

　　不得不說，宋懷屬于天賦異稟之輩，他生來便是長天的寵兒——他拜入錦衣衛(wèi)暗部時，宋懷已經(jīng)年過三十，卻抵達了元嬰境。

　　也是因為前世宋懷說的那一番話，沈琮才打定主意加入錦衣衛(wèi)。

　　所以捫心自問，他并不恨宋懷，因為他也只是奉命行事——大家都是吃皇糧的，他忤逆不了自己上司的話。

　　不過……都快三月了，他竟然還是沒能查到當年陷害老師的始作俑者。

　　“道長，走了！”秦放的一聲吆喝將沈琮的思緒拉了回來。

　　“……別喊我道長?！鄙蜱旖且怀椋~開腳步走去。

　　“你本來就是啊?！?p>　　“道長乃名家之稱，我只是龍虎山道門第四十一代傳人?！?p>　　“好的小道長?！?p>　　“……”

　　聽得兩人漸行漸遠，宋懷緩緩放下手中的狼毫筆，抬頭目送二人背影消失在微弱的高墻燈火之中。

　　張鶴年……

　　不知為何，第一次見到這孩子的時候，他心頭總有種熟悉的感覺。

　　明明從未見過，卻又好似故人重逢。

　　罷了，還是去翻翻妖魔錄上可否有那狐妖畫皮的事跡吧。

　　宋懷披上一件薄氅，起身離開院落。

　　翌日清早，秦放一腳踹開沈琮四合小院兒大門，驚得隔壁賣菜的王阿嬸掉了一地白蘿卜。

　　“十三點??！儂不要命的啦！”

　　聽著王阿嬸操起地道的江南腔破口大罵，秦放訕訕地摸了摸后腦勺。

　　“老秦，你進門都是用腳的么？”沈琮洗漱出來，看到那被踹了一個洞的大門，忍不住眼角抽搐。

　　得，這個月的例銀又得拿去換門了。

　　“嗐，換門的例銀不夠我補貼給你?！鼻胤胚肿煲恍Γ拔艺f小道長，你堂堂帝師徒弟，身份煊赫，為何不住他府邸，非得盤下這又老又破的四合小院兒？”

　　“身份煊赫的都是受寵的貴族子弟?！鄙蜱魃蠟趺?，蹬上木屐朝他走來，“走吧?！?p>　　“張鶴年，你怎么不穿皂靴？”

　　“在少林寺呆慣了，且今日我休沐。”

　　“也是。不過話說回來，難得見你這般急躁躁地要去勾欄呢?！?p>　　“……你想吃板子？”

　　“……不想，走吧走吧?！?p>　　今日的勾欄一如既往熱鬧，有自詡上九流的豪門勛貴，有來自下九流的泥腿子小伶子。若再仔細看看，還有幾個金發(fā)碧眼的外邦商人，左摟右抱的好不風(fēng)流。

　　兩人輕車熟路地繞開前門，從弄堂中的一條胡同繞進百香樓偏院。

　　院里云霧繚繞，有一群身著寸縷，在中間那溫泉里的姑娘們正追逐嬉戲呢，見到他二人，頓時眉開眼笑起來。

　　“兩位公子，今兒又來聽曲了么？”

　　“素素姑娘不在，可需連翹為秦公子松松皮囊？連翹新學(xué)了一出，公子盡管相信連翹的手藝?！币粋€生得十分妖嬈的姑娘跨出溫泉，繞到秦放身邊，伸手撥了撥他的耳垂。

　　院中霧氣繚繞，這姑娘衣衫下的蓮花紅肚兜卻讓秦放看得分外清楚。

　　不知是溫泉上云霧給熱的，還是這兒氣悶，秦放的臉紅似一只猴屁股。

　　他結(jié)結(jié)巴巴笑了一聲：“好姐姐，你別調(diào)戲我了。我和云遮今日前來，不是找你等聽曲兒的?！?p>　　“原是花魁不在，兩位公子便怎么也瞧我們不入眼了?！边B翹撇撇嘴，勾著秦放耳垂的手指也收了回去。

　　“各位姐姐，今兒真不是來找你等聽曲的。今兒我們是來打探消息的。”

　　見秦放這廝魂不守舍的模樣，沈琮眼角一番，上前推搡他一把，而后朝姑娘們作揖起來。

　　他平日里來也就聽聽小曲兒，至于過線吃吃姑娘們?nèi)嵋亩垢氖聝海仓挥星胤抛龅贸鰜怼?p>　　可人家還是個雛，經(jīng)不起撩撥。

　　“好了，兩位官爺難得正經(jīng)一回。姐妹們，咱不調(diào)戲他們了?！边B翹笑了一陣，回頭笑盈盈看向溫泉里的姑娘們。

　　姑娘們逐個兒起身，也不羞澀，披上薄氅便赤著一雙玉足往屋里走去。

　　“老秦，鼻子流血了?！?p>　　秦放正看得入神，忽覺腿部一陣刺痛，原是沈琮踹了他一下。

　　“?。俊?p>　　秦放伸手抹了一把鼻子，頓時側(cè)頭瞪了沈琮一眼：“張鶴年，你再調(diào)侃小爺！”

　　“……”

　　沈琮邁開腳步徑直朝屋內(nèi)走去。

　　秦放還想說話，忽覺脖頸后面一陣冰涼。他莫名心頭一怵，邁開步子緊緊跟上沈琮。

　　“咱這百香樓，開了有幾十年了，無數(shù)達官權(quán)貴皆往來于此，我們曉得的事兒不算多，也不算少?！边B翹換了身行頭出來，搖著一把玉面狐貍團扇，“說吧，二位官爺想問些什么？”

　　“素素去哪了？”沈琮擺開衣袍坐在胡椅上，直接開門見山。

　　“素素啊，她去山里采果子釀酒去了。”連翹翹起蘭花指笑道，“怎么，素素不在，你們便不來了？”

　　“也不是，只是聽說昨兒夜里出了事情。素素姑娘死了，被人扒了皮?！鄙蜱f到此，抬頭打量起連翹的臉色。

　　連翹愣愣：“這樣啊，那都是六扇門該管的事兒，您問奴家，奴家也不知道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