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徐安年第一次審案,不管是前世今生。
公堂布置與蘇州衙門一樣,肅靜,莊嚴,堂上那高掛的字匾不是“明鏡高懸”而是“公正無私”,徐安年癟癟嘴,想起皇上的話,心里有所觸動。
這是一次不對外公開的堂審,參與人員僅有和大人,謝師爺,書記官還有的就是徐安年一行人,犯人圓明師父因是出家人,又是外地人,并沒有家屬在場,楊氏因其丈夫外出行商未歸,其村里的人倒來了幾個,此刻安安靜靜的站在公堂下,一個個如呆鵝一般,顯得公堂上冷冷清清。
徐安年坐在案臺后,左側(cè)是和大人,右側(cè)是李寶,東南西北筆直的分站于下側(cè),徐安年瞟了瞟眾人,倒還有那么一點氣勢。
可這古代審案的程序……
徐安年看了看李寶,李寶搖了搖頭,表示不知,她又看向離她最近的慕北,慕北不甩她,看向?qū)幬鳎凵袷疽?,寧西不懂,瞪著一雙銅眼與她對視,李東與陳南目視前方,未朝她看一眼。
徐安年很悲哀。想求救于和大人,和大人笑臉盈盈,
“宋大人,可以開始了?!卑研彀材晗胝f的話硬逼了回去,于是她只有回憶包公,狄仁杰,宋慈,最后想到薛德志,心里有了數(shù),
于是拿起案上的驚堂木,突然“啪”的一聲驚響,然而只見那厚重的驚堂木居然飛了出去,落在了地上。
眾人張大了嘴,瞪大了眼,本就安靜的公堂更加鴉雀無聲,和大人正喝著茶水,突然“噗嗤”的噴了出去。
莊嚴凝重的公堂被她這么一啪,顯得無比的滑稽。
發(fā)愣之后,堂下的衙役想笑,強忍,又實在憋不住,公堂上響起奇怪的聲音,李寶用手捂著嘴,東南西北一幅丟人的模樣,幾個證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徐安年臉色漲紅,李東反映迅速,立即拾起驚堂木,遞到她手上,低聲道,
“喊升堂!”
徐安年尷尬一笑,又清了清嗓子,
“手誤,手誤……”
“那個,升堂吧!”徐安年小心翼翼的言道,眾衙役看向她,似乎沒有聽清,一旁的李東站直了身子,高亢的唱道,
“升——堂”
“噢——”眾衙役才齊聲唱響。
公堂恢復(fù)了莊嚴。
丟人丟到家了,幸好,這不是公審。
徐安年清了清嗓子,
“帶凝犯?!?p> 片刻,一僧人被衙役帶到了堂下,衙役依例核對其度牒,根所案卷查問了姓名法事情,僧人一一回答“是”,態(tài)度恭順。
徐安年瞧那僧人,一身灰衣,上面血跡斑斑,雖面色憔悴,卻也平靜,并無常人般的驚恐慌張。
徐安年再次啪響驚堂木,這次感覺順手多了,徐安年問道,
“大師,可將兩月前,楊氏之死始未一一道來,不得有誤?!?p> 僧人看著公堂上的徐安年,似乎不假思索的緩緩說道。
“灑家原本求宿于楊氏宅邸,然楊氏惡語相擊,只讓灑家宿于外院,遭受風(fēng)雨,灑家懷恨于心,半夜闖入楊氏房中,殺人掠財,爾后又將其尸拋于樹林中的枯井里,誰知一不小心連著自己也掉入井中,井壁十分滑濕,灑家只能留在井內(nèi),直到白日被村民發(fā)現(xiàn)……楊氏是灑家殺的,灑家認罪就是。何須如此麻煩?!?p> 僧人的供詞與案宗上的一樣,若不是馮程曾告訴其中隱情,她也不得不相信是真的,再看僧人身上的血跡,也明白了,他可能是受到嚴刑。
徐安年看著堂下的僧人,他一幅大義稟然,慷慨就義的模樣,心里升出幾分悲哀,
徐安年問道,
“既然是殺人,那么兇器何在?”
一側(cè)的和大人聽言,輕咳一聲,徐安年毫不在意,又問道,
“既然是搶劫,那么臟物又何在?”
和大人瞟了瞟徐安年,徐安年仍不理他。
僧人聽言身子一僵,猶豫了片刻,才說道,
“兇器與臟物,或許在灑家掉入枯井時,不小心從其懷里掉了出來,灑家也不知?!?p> 徐安年暗自冷笑,老子想幫你申冤,為何你就不配合。
徐安年又道,
“既然是殺人,所用兇器為何?”
僧人神色有些閃爍,仍說道,
“用刀?!?p> “什么樣的刀?”
僧人嚅嚅唇,說不上來,一旁的和大人輕聲接口道,
“自然是楊氏家中的刀?!?p> 徐安年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僧人,
“既然人是你殺的,為何你又告訴湯先生你是冤枉的?”
僧人嚇了一跳,明顯有些緊張起來,
“灑家,灑家那是胡說?!闭f完又很不耐煩,“人是灑家殺的,灑家己認了,還問這么多做甚,灑家愿意為楊氏抵命?!?p> 說完僧人閉上雙眼,不再言語。
徐安年那個氣呀,很想沖上前去,給他兩腳。
迂腐,迂腐。
“宋大人,僧人己經(jīng)認罪了,也劃了押,是不是該判了?”
徐安年瞥了瞥他,
“此事本官還須再斟酌一番?!?p> “這…。。?宋大人可知二皇子的意思?”
靠,居然抬出那廝,徐安年笑笑,
“自是明白,不過,本官自有思量。”
言完不再回答和大人無聊的問題,而是一啪驚堂木,
“此案,容后再審,退—堂!”
眾人皆愣,這就退堂了?那幾個李家村的村民更是摸不著頭腦,他們天未亮就被請來,聽聞盛京來的大人重審此案,未料一盞茶的時間未到,就退堂了?
村民們各自心中嘆氣,其中一人瞟了瞟莊嚴的公堂,跟隨著衙役退了出去。
徐安年回到后院,李寶上前問道,
“懷安今天唱的是那出戲呀?”
徐安年嘿嘿一笑,
“忘了我昨日給你說的?”
李寶摸摸腦袋,有所了然,這時又聽徐安年說道,
“走吧,咱們出去逛逛,西京城聽說繁華得很,不比盛京差?!?p> 李寶一聽自是來了興趣。
徐安年只帶了慕北與寧西,李東與陳南又被她悄悄支去做事了。
東南西北四人,慕北對徐安年的意見最大,或許是他帶有江湖氣息,將不滿寫在臉上,對徐安年不好好辦案,出去閑逛十分反感。
寧西必竟出身豪門,有一定的風(fēng)度,心有不滿也只是放在心里。
兩人一路陪著徐安年與李寶東看西望,慕北越來越氣,大有甩榜子走人之態(tài)。
寧西拉了拉他的胳膊,示意他不放肆,畢竟他們是下屬,而慕北脾氣來了也管不了許多,
“原以為狀元郎多么威風(fēng),竟是個小白臉,這像辦案嗎?你看他剛才升堂的樣子,一看就是孬種,早知如此,還不如去刑部當(dāng)值方好?!?p> “刑部?你以為想去就能去。”
“我可以去找元真大人,至少他還能辦了幾個案子?!?p> “她是二皇子的人,莫得罪了去,小心連提刑司也呆不下去?!?p> “我管她是誰的人……”
“噓,你小聲點?!?p> 兩人在后面嘀嘀咕咕,徐安年全然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