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辰緩緩睜開眼。他看到的是昏暗的天空,分不清究竟什么時刻。
這是不是一個將醒的噩夢?
種種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事實令人痛苦,但無法回避。
“我還活著。”他喉結(jié)滾動,發(fā)出干啞的聲音。
他還活著!
易辰翻身坐起,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片喪尸的斷肢殘骸當中。
這些喪尸死相駭人,不但被爆了頭,還被大卸八塊??茨切└鈮K邊緣不規(guī)整的樣子,不像是利器所致,倒像是……被徒手撕碎的。
易辰努力回憶,突然想到了什么,一陣惡心,俯身嘔吐。然而他胃里沒有什么東西,嘔出來的全是酸水。
他撐著身子大口喘氣,這都是他干的!他不僅撕了喪尸,還咬碎了他們!
“太可怕了……我到底是什么東西?!”他內(nèi)心惶恐,然而得不到任何答案。
易辰被抓傷感染之后,隨著白警官趕到市北中學。白警官用車引開了校門口絕大部分喪尸,自爆,他則遵循計劃通過擴音喇叭將剩下的喪尸一路帶到了這里。
他記得自己當時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支配,腦波接收到強烈的殺戮信號!雖然沒完全失去意識,但整個人瘋狂失控了!
易辰將所有事情串聯(lián)起來,冷汗涔涔。如今,身體的不適感已經(jīng)消失,他檢查過自己的手腳,沒發(fā)現(xiàn)異常,而背部的傷口也愈合了,未留下一點痕跡。
他盯著不遠處摔壞的擴音喇叭和對講機,又從褲兜里掏出了白警官的皮夾和工作證。
“白勇,男,43歲,三級警司……”
沉默半晌,易辰將東西重新收好。他答應過白警官要好好活下去,無論什么情況。
如今也許還不是最壞的時候,起碼他并沒變成那些行尸走肉。
這是一條集中賣文具、服裝的小型商業(yè)街。
附近有數(shù)頭喪尸在游蕩,他們行動速度緩慢,似乎沒什么目標。有幾頭甚至與易辰擦身而過,壓根沒注意到他。
看來現(xiàn)在也不是全無好處,起碼喪尸當他是自己人,不會主動攻擊。易辰心想。
他在一家五金店中找了根粗細適宜的鋼管,輕松的清了附近的喪尸。
他不斷提醒自己:就算有徒手擊斃喪尸的實力,但他是人類,決不能像喪尸那樣用原始的本能方式搏殺!
易辰走進一家大門破裂的外貿(mào)服飾店,他現(xiàn)在需要換掉這套惡心的校服。
“臥槽,什么鬼?!”他在碎成幾瓣的試衣鏡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原本黑色的利落短發(fā)竟然變成了一頭半長不長的白發(fā)!
而左眼不知為何,成了紅色的眸子!
這太不正常了!
易辰原本以為自己與普通人沒什么區(qū)別,但這外表實在太過醒目,怎么也不可能瞞過正常人!
震驚數(shù)秒后,他無奈的接受了現(xiàn)實,開始在貨架上挑選能穿的衣服。
這家店不太地道,出售的是假阿迪耐克運動服、包及鞋帽。
不過現(xiàn)在不是講究的時候,有得穿有得用就很好了。
易辰換上一身假耐克,找了個黑色棒球帽,用配套的頭巾遮住那只紅眼,又仔細的將頭發(fā)全部塞到帽子里。
他挑了最大的登山包,塞了一套備用運動服走出店門。
這條街已經(jīng)沒有活人了。根據(jù)他的感知,最近的人類熱源和氣味在另一條相鄰街道上,他們似乎是被喪尸困住了。
一間便利店外,圍了五六頭喪尸。那扇玻璃門對喪尸來說沒什么作用,不過有人利用貨架、推車以及種種能用的東西設(shè)計了幾個路障,喪尸想要進來還是有些難度的。
喪尸靈敏度不及常人,手腳協(xié)同性也存在一定的問題,他們只在發(fā)現(xiàn)食物的時候會瘋狂沖鋒,如果人類能冷靜應對,自救脫險也不是天方夜譚。
易辰三兩下捶翻了喪尸,隔著門喊話:“你們沒事吧?”
里面的人顯然沒想到會有救援,愣了幾秒后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問:“外面安全了嗎?”
“暫時安全,附近沒有喪尸了。”
一陣令人牙酸的拖拽聲后,幾個人將堵在門口的東西撤了,讓出了通路。被困在便利店的一共有三人,一個超過二百斤的大胖子、一個三十出頭的精壯漢子以及一名穿著市北中學校服的男學生。
當他們看到所謂的增援只有一人,都驚呆了。
“易……易辰?”那學生認出這人居然是自己的同班同學,更加訝異。
“猴子?”易辰也是一愣,“你怎么在這兒?”
“別在外人面前叫我外號!”侯英杰臉漲紅了。
“啊,不好意思,我聽大家平時都這么叫你……學校情況怎么樣了?”易辰問。
易辰跟侯英杰關(guān)系一般,只知道他上學沒有一天不遲到的,不過每次遲到他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應付老師,因為學習成績還不錯,班主任也沒怎么為難過。
在學校里,一切與成績掛鉤。
至于侯英杰為什么外號叫“猴子”,也許是跟姓有關(guān),也許是與他滑頭的性格有關(guān),易辰并不清楚。
“三天前全校師生就都撤離了啊。”侯英杰說。
易辰錯愕,天降黑雨已經(jīng)過了三天?他居然在地板上跟喪尸躺了三天!
“對了,那天在校門口喊話的人是不是你???”侯英杰問。
“呃,對?!币壮交剡^神。
“你真牛掰?。 焙钣⒔芸鋸埖呢Q起大拇指。
“誒,你就不怕那些東西嗎?你面對他們什么感覺啊?特么我們這些天天死讀書的,還真不如去練體育呢,現(xiàn)在遇到怪物,跑都跑不動……”
易辰尷尬的笑了笑,沒想到這猴子還是個話癆。
“誒,你跟慕晴什么關(guān)系???”侯英杰想起班花慕晴那天哭得稀里嘩啦央求警員再搜一搜易辰下落的模樣,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什么什么關(guān)系?”易辰被他問住了。
侯英杰看易辰不像是裝傻,輕描淡寫的說:“啊,沒事!她就是那天比我們先聽出了你的聲音。是不是你們坐前后排經(jīng)常聊天啊?”
“沒,我有時候會抄她的作業(yè)。”
“哈哈,我覺得也是這么回事。她人又漂亮又溫柔,家境也好,還是學霸……”
“你怎么沒跟著撤離呢?”易辰打斷侯英杰沒完沒了的話。
“哎,那啥……”侯英杰尷尬的一摸頭,“咱班被排到最后一波走了,結(jié)果我一個大號沒忍住,跑了趟廁所,錯過了點兒,回來車影人影都沒了,真敗了!”
“靠,你才是真牛掰!”這次輪到易辰豎大拇指了。能將遲到的精髓貫徹至此,也不是一般人能辦到。
“哎,看來不會有救援了。”旁邊的精壯漢子聽他們聊到現(xiàn)在,嘆了口氣。他站起身,從收銀臺扯下幾個大號塑料袋,開始將貨架上的東西一樣樣塞進去。
“劉叔,你這是……?”侯英杰看著那漢子站起身,忙問。這幾天他們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彼此也比較熟悉了。
“準備點物資上路?!?p> “去、去哪兒?”
“相鄰的南川。沒斷電前你不是看新聞了嗎,說是附近幾個小城市的幸存者要全部轉(zhuǎn)移到那兒去,部隊會集中兵力防御。”
易辰心念一動,他老爸上周就去南川出差了,老媽還在電話里說那里很安全,叫他不用擔心。如果幸存者被轉(zhuǎn)移到那兒,他們就能團聚了!
只是南川離此地有三百多公里,就算是老司機,在道路通暢不堵車的情況下也要走個三個多小時,更何況現(xiàn)在城里城外一團亂的情況,路況不見得好,走個一兩天都有可能。
“我們怎么去?。俊焙钣⒔苓@時候好像沒那么機靈了。
“在路邊搞輛車,我沒當理貨員之前偷過好幾次呢?!眲⑿漳凶犹寡浴D┦纴砼R,沒殺人越貨搶奪資源算是不錯了,誰還會隱瞞自己以前的污點?
“劉叔,我們幫你搬東西!”侯英杰立刻應聲,推了易辰一把,使了個眼色。
像他們這樣的半大孩子,生活閱歷不足,除了讀書學習什么技能都不會,嘴巴甜一點,手腳麻利點,依附別人才是明智之舉。
“你這眼睛怎么了?”劉叔注意到易辰蒙著左眼。
“啊……之前被玻璃劃傷了。沒什么大礙?!币壮交卮稹?p> “不會是被喪尸抓傷的吧?”
“不是不是?!币壮矫[手。
他能理解對方提防的心思。如果有個感染者隱瞞了實情混在人群中確實很可怕。
劉叔掃了一眼坐在角落里不斷往嘴里填塞食物的大胖子,沒說什么,出門尋車。
那胖子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身體的需求,從始至終一直在吃,根本沒停過。
侯英杰費勁的搬起一箱礦泉水,對易辰小聲說:“別管他了,快來搭把手吧。他這么能吃又一身肥膘,笨拙的很,只會拖后腿,活不了多久的?!?p>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胖子,起來干活了!”易辰像是沒聽見侯英杰的話,踢了胖子一腳。
胖子吃痛,仰頭用那對小眼睛盯著易辰看了兩秒,突然發(fā)飆大喊:“你們不要管我,這里有食物有水,我不走!”
侯英杰哼了一聲,說你看吧,隨即不高興的搬著礦泉水出去了。
易辰湊上前,惡狠狠的說:“這個世界連一只蟲子都知道要活命,現(xiàn)在有生機擺在你面前,你還要尋死?你知道多少人想要活嗎?你對得起為了救你們而犧牲的人嗎?!”
“我……我沒什么本事,也跑不快,不如少受點罪,被喪尸咬死算了!”胖子一激動,氣喘吁吁,淚水連連。他不是不想活,誰不怕死?
門口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聽覺遠遠高于常人的易辰還聽到了劉叔和侯英杰的對話。
“……什么,不帶我同學?”侯英杰一愣,忙補充一句:“為什么?。克軓娧?,一個人能干翻好幾頭喪尸!”
“他不對勁,我不能冒這個險。正常人面對喪尸怎么會這么鎮(zhèn)定?什么樣的人又有那臂力一口氣殺掉那么多喪尸?被感染的潛伏期現(xiàn)在還沒確定是多久,因個人體質(zhì)而異……”劉叔想到易辰遮住的眼睛,一陣心悸,催促著侯英杰上車。
食物和水都有了,侯英杰也只堅持了那一下,很快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小車絕塵而去,易辰自嘲的笑了笑,心想那劉叔感覺還是挺敏銳的,如果猴子跟著他,也許危險系數(shù)會降低不少。
“他們、他們走了?!”胖子后知后覺,跳起來奔出去。他的想法雖然消極,也做好了不走的準備,但是當發(fā)現(xiàn)真被人拋下后,還是不好受。
這就像是你拒絕了一個姑娘和被姑娘拒絕了的心理落差。
胖子罵罵咧咧回來,看到易辰摘下了帽子和頭巾,那白發(fā)紅眼唬得他一身肥膘亂顫。
“我餓了。如果你愿意繼續(xù)呆在這兒等著喂喪尸,我不介意先把你吃了再上路?!币壮嚼淅涞恼f。
胖子兩眼一直,撲通跪了,磕頭如搗蒜:“爺爺,我……我不好吃!你留著我,有用!我會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