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衣服——”
“帽子帽子——”
“腰帶腰帶——”
屋子里面的人亂作一團兒,十幾個丫鬟婆子拿著諸般服飾圍著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不時地用尺子丈量一下,然后回頭高聲報一下數(shù)目,立刻有專人在紙上記錄下來,鬧了個不亦樂乎。
我有些苦惱地看著這些忙碌的人兒,搖頭嘆了口氣。
不就是去相親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難道憑我的相貌還會被人看不上?還是我家的榮耀不夠多,難入人家的法眼?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吧!
“這個好,給我來兩套!這個也不錯,不過顏色要換一換,先來一套試試——”一個煩人的聲音在我屁股后面嗡嗡嗡地叫著。
“這到底是誰要相親?”我僵直地站在那里任人擺布,一面很不情愿地質(zhì)問道。
“自然是六哥你了,不過六哥你要吃肉,兄弟們總得喝點兒湯吧?”七郎笑嘻嘻地跟在我后面,唰地打開一把金絲楠木扇骨的折扇,翩翩地搖了起來。
我沒好氣地翻了一下眼睛,索性不再搭理。
因為皇帝要召見陳摶,我們分道揚鑣后,我就回到了楊府。而此時府中都在緊張地為我的相親做準備,待我回到家中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本來很新的大門又被重新上了一遍朱漆,院墻墻頭的琉璃瓦也換了新的,看起來黃光流轉(zhuǎn),一派新新氣象,巨大的石獅子也洗刷的干干凈凈,家丁們也換上了嶄新的裝扮,神氣十足地在門前走來走去。據(jù)說是管家下了死命令,誰要是敢在大門外面瞌睡聊天打哈欠,掃了楊府的威風(fēng),折了楊府的面子,立刻走人,決不姑息!因此大家都振作起精神來,瞪大了眼睛做事。
聽老太太嘮叨了一通以后,我昏昏沉沉地隨著府中的裁縫去量身定做新衣服,七郎自告奮勇來把關(guān),明里是兄弟情深,實際上是借機揩油罷了!我不就是借用了他的荷包而已嘛,何必這么斤斤計較呢?
“哪里是斤斤計較了?那可是我攢了兩個月的私房錢呢!”七郎有些委屈。
“知道你辛苦,早晚是要還你的——”我頓了一下說道,“我倒是有些來錢的路子,小弟你有沒有興趣參上一股?”
“什么路子?”七郎一聽可以賺錢,耳朵立刻象獵狗一樣豎了起來。
大宋朝與后世的明清不同,對于商人并不壓制,反而是鼓勵商業(yè)的發(fā)展,這一點從后世發(fā)現(xiàn)的宋朝海船就可以看出來,而汴梁城內(nèi)的小商小販的數(shù)量也達到了一個空前的高度。開明的政治制度極大地刺激了各種行業(yè)的飛速發(fā)展,北宋的街頭之上,盡是衣光鮮楚,油頭粉面,難得見到衣杉襤褸形容枯槁的乞丐,豐富的物質(zhì)生活基礎(chǔ)促進了精神文明的進步,倉廩足而知禮儀,在北宋建國之后的短短幾十年內(nèi),大宋已經(jīng)毫無疑義地成為當時世界上唯一的超級大國!
如果我是回到了明清,由于自上而下的抑制工商的風(fēng)潮會使我放不開手腳,無法實現(xiàn)自己勤勞致富的偉大理想,可是在宋朝,無疑是為我提供了一個極好的發(fā)展平臺,藏富于民的寬松政策構(gòu)成了強有力的商品交易平臺,即使我不立足于發(fā)展實業(yè),也是可以在短時間內(nèi)暴富起來的。
“放眼過來——”我對著七郎一招手,一道明晃晃的光芒射了過去。
“啊呀——”七郎大驚失色,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猶自撲通撲通亂跳個不停。
此時正值中午時分,陽光甚是強烈,我手中的小光碟反射出去的光線照在七郎的眼中,同直視太陽沒有什么區(qū)別,以為出其不意,自然給他帶來很大的視覺上的沖擊,一時間眼中光影綽綽,無數(shù)碎碎的金光在眼前飄動,過了良久才恢復(fù)過來。
“六哥你搞的什么鬼名堂?好似打了一個閃——”七郎很沒有面子地從地上爬了起來,有些畏懼地問道。
“仔細拿著——”我微微一笑,將手中的光碟遞了過去。
“哇啊——”七郎瞪大了眼睛,用雙手捧著小小的光碟,先是對著自己照了半天,然后又用它來反射太陽的光芒,將強烈的光線發(fā)射到屋子里面的各個角落,愛不釋手地撫mo著周圍的圓邊兒和中央的小圓孔,再不想放下。
“汴梁城中,可有出售奇珍異寶的地方?”我對七郎詢問道。
七郎眼睛一亮,立刻領(lǐng)會了我的意圖。
汴梁城中的珠寶鋪子不下四五十間,但其中能夠城得上貨真價實童叟無欺行業(yè)翹楚的百年老店,當首推位于宣德樓南的藝寶齋無疑。
“店家,最近可有什么稀罕的寶貝?”一個女聲傳了過來。
“原來是王夫人,有失遠迎了,真是罪過,且請上內(nèi)間觀賞。”掌柜的是個五十開外的胖子,長得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見到客人總是笑嘻嘻的樣子。
藝寶齋的鋪子開得很大,據(jù)說在江南一帶都有它的分店,自前朝的時候就已經(jīng)扎根在汴梁城中了,能夠在亂世之中安然無恙的堅持下來,要說沒有深厚的根底那也是不可能的。
我們來到的這一家是藝寶齋的一家分店,雖然是分店,也比普通的珠寶鋪子大了許多,光地方就占了三重院落,大大小小的房間有二十幾間,用于陳設(shè)寶物的房間約有兩百多個平米,采光良好,設(shè)置精巧,里面有小廝為客人作介紹,外面則有武師作保鏢,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奢侈品消費場所。
“就是這一間了!”七郎引著我,指了指對面的閣樓上橫掛著的巨大匾額,對我說道。
“看上去還不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識貨的人!”我嘟囔了一句,一搖手中的折扇,邁開八字步,率先向里面走了進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為了能給我手中的“奇珍異寶”提供更為有力的說服力,我和七郎特意等到新衣服裁好之后,方才很臭屁地帶著幾個家丁招搖過市,一路晃到了藝寶齋的大堂。
“兩位公子里面請——”掌柜的看到我們兩個人后,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來。
“這里的東西還不少嘛!”七郎學(xué)著我的樣子,兩手背在身后,把鼻孔仰到了天上,眼睛不住地在那些古玩和字畫上面掃來掃去。
“二位公子是初次來小店吧?”掌柜的很熱情地招呼我們在大堂周圍的椅子上面坐了下來,然后吩咐小兒上茶。
“然也——”我打量了一下大堂里面,有點兒象是后世的圖書館一樣,大堂的中央立著些一人多高的紅木架子,一個個的方格子中擺滿了各種古玩,而字畫則懸掛在四面的墻壁上,幾個零星的客人在小廝陪伴下挑選著自己可心的物件。
這時一個小廝跑了進來,在掌柜的耳邊嘀咕了兩句什么,掌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不住地看著我們,點頭不止。
“原來是楊老將軍的兩位公子,真是失敬了!”掌柜的站起身來,重新施了一禮。
“掌柜的客氣了!”我同七郎也回了一禮,心中卻有些驚異,這家珠寶樓的勢力也太大了,連初次上門的客人的底細都能摸個一清二楚,果然有些門道。
“公子不必驚奇,老朽只是因為覺得兩位有些眼熱,就吩咐小廝去外面請教了一下貴下屬,方才知道是楊老將軍的六公子和七公子光臨,倒不是有什么其它的門道兒?!闭乒竦目闯鑫覀儍蓚€人眼中的疑惑,就大方地解釋道,接著補充了一句,“其實,大公子同二公子曾經(jīng)光臨過敝店,故此老朽覺得兩位有些眼熟?!?p> “原來如此啊——”我心中的一塊兒的石落地。
我還以為自己是遇到了傳說中無孔不入的大內(nèi)密探零零發(fā),誰知道人家是認得大哥二哥的,外加能夠妥善地利用鼻子下面長的那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