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哪一年?
隨著卡特副隊長帶領(lǐng)著隊伍返回茫茫耐希米亞平原上的村落,一行人終于算是抵達了落腳之處。
而入目的景色,也讓腦袋因為酒意而暈乎乎的羅迪瞬間打了個冷戰(zhàn)。
“諾蘭村”。
羅迪望著那村口的木牌子,怔怔的坐在馬背上,一時間竟然忘了下馬。
“洛迪?”
副隊長卡特牽著馬走向馬廄處,回頭問了一句,后者艱難的咽了口口水,動作有些僵硬的翻身下馬,一瘸一拐的跟了上去。
和所有卡倫王國邊境的村落一樣,“諾蘭村”規(guī)模不大,橫豎加起來不過三四條骯臟的街道,作為典型封建制王朝的領(lǐng)地,諾蘭村擁有一座莊園,這是屬于柯克領(lǐng)主的產(chǎn)業(yè)——圍繞著莊園,四周是擴散開來的農(nóng)舍和田地,人口不過二百,有一座鐵匠鋪,一個簡陋的小廣場。最大的建筑應當算是小河旁的風車磨坊,此時農(nóng)夫已經(jīng)返回村子,夕陽下那巨大的扇葉已經(jīng)不再旋轉(zhuǎn)。這里的氣氛安寧平靜,偶爾能聽到村子里的狗吠雞鳴,干完農(nóng)活農(nóng)民們在談論著各種話題,一切看起來,都是一個正常村落應有的摸樣。
諾蘭村的四周沒有圍墻或任何保護設(shè)施,更沒有常駐兵力,但因為處于邊境這個特殊位置,最高領(lǐng)主魯西弗隆公爵才破例在這里設(shè)立了兩個常駐的偵查小隊。而這里莊園原本的領(lǐng)主柯克,則基本上一年才來這里一次,所以這個村子最大的領(lǐng)導者便是那位領(lǐng)主派來看守莊園的管家——只是因為斥候小隊屬于公爵直屬軍隊,那位管家也基本管不到羅迪此時所在的隊伍。
天色已晚,斥候副隊長卡特解散了隊伍,自己拎著一麻袋獸人腦袋走向兩支隊伍的指揮官——索丁少尉的房間。而羅迪卻因為那股子酒勁,暈乎乎的跟著幾名“戰(zhàn)友”走向了村口士兵集體吃飯的棚子。
他步子有些飄,說不清是因為傷口還是因為那一口烈酒。羅迪好幾次揉著自己的眼睛,卻仍舊有種身處夢境的感覺——因為他逐漸意識到了一個之前被忽略的重要問題…
自己身體所感受到的一切,似乎有些過于真實了。
視野中的村民們衣著簡樸,橫貫村子的土路上偶爾有驅(qū)趕著羊群經(jīng)過的牧民,在地上玩兒泥巴的孩童嬉鬧著跑過,鐵匠鋪叮叮當當,夕陽中,農(nóng)舍的煙囪升起裊裊炊煙…一切的一切,讓他覺得游戲中好像并沒有這么多逼真的細節(jié)。
一路走入簡陋的“食堂”,羅迪坐在木質(zhì)板凳上,聽著身旁那些本該是NPC的“戰(zhàn)友”們談論著今天發(fā)生的戰(zhàn)斗,他目光復雜的望著面前的一切,心中泛起無法抑制的慌亂…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內(nèi)心有許多疑問——他現(xiàn)在最想知道的就是…自己為什么像是進入了一個好似現(xiàn)實存在的地方?
游戲服務器呢?菜單呢?退出游戲選項呢?
對于一位之前腦子里還想著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吃麥當勞的現(xiàn)代人而言,突然來到這樣一個世界之中,腦子里不亂是不現(xiàn)實的。
“退出游戲…”
他小聲開始嘗試《裂土》的語音指令,作為全息擬真網(wǎng)游,羅迪此時寧愿相信這是游戲一次BUG性回檔,可隨著退出游戲的指令失敗,他心情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這個不行。”
“強制下線也不行…?”
“有沒有搞錯…”
旁邊吃飯的斥候們看著羅迪嘀嘀咕咕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語,目光顯得有些奇怪,但羅迪顯然沒空搭理他們,依舊在那里低著頭好似法師念咒語一樣說著什么…
所有指令都無法生效,羅迪緊抿著嘴唇,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做出最后一次嘗試——他不再使用漢語,而是使用布林加語出聲道:
“人物屬性面板?!?p> “臥槽!”
一旁正在端著碗喝湯的斥候因為他的驚呼而“噗”的噴了一桌子——羅迪手忙腳亂的和對方道歉,隨即坐回原地,目光興奮而驚異的望向了前方。
他看著那清清楚楚的屬性列表,內(nèi)心頓時認定這是《裂土》發(fā)生了回檔BUG,他滿心歡喜的準備喚出“退出游戲”選項,可滿臉的期待卻在下一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還是沒有?!
心底的涼意逐漸彌漫開來,羅迪立刻開始了各種嘗試,幾乎把所有能喚出的菜單都列出了一遍,包括任務欄、裝備欄、人物屬性欄等等,可卻根本無法找到退出游戲的“主菜單”!
內(nèi)心那個始終不敢確定的想法再一次浮出水面——難道…自己并沒有在游戲世界,而是真正的處于現(xiàn)實世界?
大口深呼吸了幾次,羅迪突然想起了一個確認自己是不是在游戲中的方法——《裂土》中所有的食物雖然可以吃,但卻從來不會帶來味覺上的刺激。就像是喝酒不會導致醉一樣,食物永遠是沒有味道的,因為全息模擬的技術(shù)根本達不到這一要求,而游戲公司也從沒有在這方面做過多余的研究…
他低下頭,望著自己面前那塊黑乎乎的未發(fā)酵面包,咽了口唾沫,略顯鄭重的掰了一塊。
看著掉落在桌面的面包渣,羅迪的心其實已經(jīng)沉到了谷底,因為游戲中可沒這么擬真的物理效果——但他還是忐忑的將那塊面包塞進了嘴里,緩緩地咀嚼著。
酸、苦,干澀。黑面包的味道比起羅迪在超市買的那些吐司味道差了一萬倍,但面包糟糕的味道,比起它所證明的事實,卻顯有些微不足道了…
到得此時,他終于開始意識到,自己或許再也回不到原來的生活中去了。
這是現(xiàn)實世界,自己竟然穿越到了和《裂土》一樣的現(xiàn)實世界?!
神經(jīng)質(zhì)一樣強迫自己咀嚼著面包,羅迪愣怔幾分鐘,隨即開始努力適應著眼下的事實。
技術(shù)宅很少有感性的時候,羅迪可不會像女人那樣茫然無措好幾天才能緩過神,他想了想,他決定重新看一遍自己的屬性。
然后…他重重嘆了口氣。
堆滿了稱號和各項數(shù)值的面板此刻空的像是掃過的大街,孤零零的掛著一個【軍團士兵】的基礎(chǔ)職業(yè)名稱,后面那個“1級”看上去就像命運女神對自己豎起的中指,讓他的嘴唇無端顫抖兩下。
往下是一排屬性:
力量:13(+3)
敏捷:8(+1)
精神:6(+1)
體質(zhì):9(+3)
智力:5(+1)
括號里的屬性是【軍團士兵】這個基礎(chǔ)職業(yè)帶來的成長值,號稱人類物理系職業(yè)首選的【軍團士兵】同樣是羅迪當初的選擇,因此他對這個職業(yè)絲毫不陌生,游戲中屬性是無法自己分配的,每次升級都是自動根據(jù)職業(yè)特性增減,所以這些他并不在乎,只要等級提上去,一切都好說。
腦袋里剛有這些想法,他不禁覺得有些好笑——身處現(xiàn)實世界,竟然還能升級么?
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的望了望經(jīng)驗欄——頓時表情變得很精彩。干掉獸人得到的159經(jīng)驗清楚的顯示在那里。
無奈笑了兩聲,羅迪暫時接受了這荒謬的世界。隨即開始思索自己今天那場戰(zhàn)斗——想了想,自己拿的經(jīng)驗其實并不少。畢竟此時的諾蘭村,大概和后世“新手村”時期的諾蘭村無異,那時玩家誰1級時敢去找獸人麻煩?撐死在野外殺殺狼、村子間跑腿送個信、逮幾個兔子罷了。而昨日遭遇的是獸人偵察部隊卻都是等級2-4級的家伙,對于初級玩家來說這樣的敵人很是頭疼,因為他們成群結(jié)隊,又偶爾會有座狼相助,遇上他們通常是兇多吉少的。
羅迪看了看,升到第二級需要300經(jīng)驗,此時還差141,說起來已經(jīng)過半。他又呼出了人物裝備欄——頭、頸、肩、胸、手臂、護腕、腰帶、腿、腳、特殊飾物、戒指、左右手武器一共十四個裝備欄一目了然的出現(xiàn)在眼前。
當然,基本上都是空空蕩蕩的。
算上兩個戒指欄,一共14個位置便足以看出“裝備”對于游戲玩家的重要性,到了游戲后期,經(jīng)常出現(xiàn)一身裝備所附加的屬性是人物本身屬性十幾倍的情況,而游戲中的“高玩”,無一不是擁有一身極品裝備的強力玩家。
羅迪自認本領(lǐng)不差任何人,若不是當初轉(zhuǎn)行PVP比別人晚,恐怕早已躋身第一梯隊前列,不過此刻看著裝備欄,他還是惆悵的嘆了口氣——一身沒什么屬性可言的破爛白字裝備,一柄攻擊力不能再低的短劍讓他和NPC路人無異。唯獨頸部有一個飾物表示“已裝備”。
羅迪沒仔細去看,只當這是個什么普普通通的鏈子,因為屬性欄里沒有任何裝備附加的屬性。
想起昨天收繳的獸人牛角弓,羅迪這才心情好點,呼出了屬性欄看了眼自己的血量——72/90,心中其實感覺詭異的緊,卻又搖搖頭,他也知道這種地方根本沒有什么“血瓶”或草藥來加速回血的。
關(guān)閉這些選項,羅迪的目光轉(zhuǎn)回眼前,不禁開始思考自己目前的處境。
這里是諾蘭村…諾蘭村…
他眉頭越皺越緊,心下糾結(jié)的回憶著自己印象中在游戲中的經(jīng)歷——諾蘭村不是早就被獸人徹底摧毀了么?在羅迪穿越到這里之前,那里早就成了獸人敵占區(qū)的一個補給站,怎么會有人類存在?!
不單單是諾蘭村,在羅迪所經(jīng)歷的《裂土》游戲生涯里,從西北方滲透突襲的獸人幾乎侵吞了卡倫王國整個西部領(lǐng)土…這與魯西弗隆家族的無能和沒有骨氣的王室有著必然聯(lián)系,而作為魯西弗隆家族大本營的霍利爾城,也早就成為了獸人侵占卡倫王國的橋頭堡…
未知的環(huán)境讓羅迪愈發(fā)煩躁,他努力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起身走到棚子旁的水池前想要洗把臉,卻在伸手觸碰水面時徹底愣住。
清水的倒影中映出了一張陌生的臉龐,羅迪發(fā)誓他肯定不會忘記自己長什么樣子,但此刻…他的的確確明白事情的不對勁之處在什么地方了。
自己似乎成了另外一個人,來到了這個詭異的游戲世界,又好死不死位于一個詭異的時間點上!
不遠處,幾名以前對羅迪不屑一顧的斥候,在經(jīng)歷今天的事情后顯然對他敬畏有加,看他望著水盆發(fā)呆,原本嘲笑的話語都不敢說出口,可是隨后這些斥候卻逐漸察覺到了氣氛的詭異——
因為羅迪竟然瞪著水池看了五分鐘。
“洛…洛迪?”
“恩?”
被驚醒般的羅迪猛然抬起頭,迷茫的目光逐漸重新找到焦點,他望著出聲詢問的那名斥候,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今天是什么日子?”
這個句式很怪異,讓準備回答問題的斥候愣了一下,本來想說對方是不是傻了,但想到今天羅迪的表現(xiàn),他還是謹慎的回答道:“四月十日?!?p> “哪一年?”
這個問題讓這個簡陋棚子內(nèi)的其他士兵們都回過頭來,本來今天死了好幾名斥候的事讓這里氣氛很是沉悶,但羅迪的問題顯然讓有些人覺得好笑,一隊斥候隊長魯格罵罵咧咧的回道:“你個小崽子今天是不是墜馬摔傻了?哪一年都不知道?”
鄙夷的語氣證明他根本沒把羅迪放在眼里,二隊幸存的幾個斥候卻態(tài)度好得多,咽了口唾沫后老老實實回答:“今年是埃隆歷588年?!?p> 這句話說完,所有人都看到羅迪的身體猛然顫了一下。
死翼耐薩里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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