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三秋觀主
蘇鈺不記得自己揮出了多少劍了。
他只能感覺到，自己半邊身子的花草長得快有半人高了。
而另半邊身子則血肉萎縮得幾乎皮包骨頭。
他如同最吝嗇的守財奴，拼命從經(jīng)脈、識海中盤剝哪怕一絲一縷的靈力。
他絕不能接受在這里倒下。
阮茹貞的簫聲也斷斷續(xù)續(xù)的。
她青蔥般的玉指上全是血跡，唇齒間也不斷地向外溢出鮮血。
紅色的血和她的紅衣混在一起，再也分不出彼此。
顯然兩人都已經(jīng)透支到了極限。
他們腳下，厚厚的墨水積成了一灘黑色的汪洋。
不知有多少畫中人倒在他們面前。
但面前的敵人只會越來越多。
蘇鈺的眼睛漸漸模糊，臨戰(zhàn)狀態(tài)也幾乎保持不下去了。
耳邊，阮茹貞的簫聲時斷時續(xù)，仿佛在為二人吹奏一曲哀樂。
就在他快要喪失最后意識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聲清冷的叱喝。
“一秋，秋風落葉?！?p> 他的眼前驟然清明。
隨著那一聲叱喝，原本沖向他們的畫中人動作凝滯了下來，仿佛中了定身咒，不再動彈。
他強打精神，從眼睛縫隙中，勉強看到來人的樣貌。
那是一個道姑。
外表年齡約二十三四歲，明眸皓齒，長發(fā)垂腰，頭上隨意地挽了一個發(fā)髻，系著一塊淡黃色的道巾。
道袍也是淡黃色的，干凈利落，沒有一點多余的贅飾。
露在道袍外的手潔白如玉，一柄道紋浮塵端正地握在手中。
在靠近袖角的地方，有著一個淡淡的落葉符號，似乎是道觀的統(tǒng)一式樣。
“二秋，華屋秋墟。”
清冷的叱喝再次響起。
披著淡黃色長袍的道姑拂塵舞動，肅殺之氣在她周圍不斷蔓延。
原本凝滯著的，層層疊疊的畫中人接觸到了這肅殺之氣，身軀如紙片般飛舞破碎，化作一灘又一灘的墨水。
幾乎一瞬間，蘇鈺眼前就再無一個站著的畫中人。
“三秋，秋月春風?！?p> 清冷的叱喝第三次響起。
這次不是作用于畫中人，而是蘇鈺和阮茹貞。
蘇鈺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因透支使用枯榮劍炁而瀕臨崩潰的身體，重新恢復(fù)了正常的生死平衡。
茂盛的花花草草紛紛揚揚地飄散灑落。
枯萎的血肉重新蠕動生長了出來。
枯竭的識海、經(jīng)脈間，一道道靈力重新涌現(xiàn)奔騰。
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他看向阮茹貞。
這紅衣小姑娘同樣驚喜地觀察著自身的變化。
她本來動用了家族中禁忌的秘法：遏密八音，短時間內(nèi)逼出了大量的靈力，而代價就是之后境界的倒退。
她已經(jīng)做好了從三音退回二音境界的準備。
但如今，在葉落歸根的影響下，她的境界不但沒有跌落，反而因為這生與死之間的戰(zhàn)斗，隱隱有突破的跡象。
蘇鈺走向那位道姑，不倫不類地行了個道禮，問道：“承蒙相救，不知道長尊諱？”
道姑回了一禮，開口道：“貧道秋霜。”
蘇鈺對這個名字陌生得很，阮茹貞卻驚得叫出了聲：
“三秋觀觀主？”
“明哲榜第一的秋霜道長？”
秋霜微微一笑，道：“貧道忝居三秋觀觀主不過一年，姑娘的消息倒是靈通得很?！?p> 蘇鈺又深深行了一禮，感謝道：“今日多謝前輩出手相救了?！?p> “無妨，我也是路過順手而為。”
秋霜擺了擺手，問道：“這畫中之城，你們可有什么頭緒嗎？”
蘇鈺和阮茹貞對視一眼，將剛才的事完整地講了一遍。
“以城為畫，畫中山河?！?p> “這樣的手筆，我倒是有個猜想......”
秋霜秀眉微蹙，想到了一種可能。
不過現(xiàn)在還不是驗證猜想的時候。
“我先試試能不能把你們送出去?！?p> 她足尖一點，身子如一片羽毛般飛向了那畫出的城門。
道紋拂塵在城門上輕輕一觸，波紋像是石子落入水潭，擴散到了整個城墻。
蘇鈺能感覺到，這波紋就是秋霜神識的延伸。
她正在用獨特的手段，感知著這段畫出來的城墻的薄弱點。
但城門始終沒有反應(yīng)。
半晌，秋霜回過頭來，苦笑道：“看來，貧道也和二位一樣，困在這畫中之城了。”
就在這時，遠方傳來一聲巨響，似乎有人在那里爭斗。
“可能是有道友在與那繪畫之人相爭?！?p> 秋霜目光閃動，瞬間下了決斷。
她回過身來，雙手掐訣，懷中一張青色符紙飛出，一道光芒將二人籠罩起來。
“我先去協(xié)助那位道友，你們二人在此稍待?！?p> 她纖手指向空中的青色符紙。
“此符名為青冥鎮(zhèn)邪符，可以保證你們短時間的安全，我速去速歸?！?p> 蘇鈺點頭道：“我們二人修為低微，就仰仗道長降妖除魔了。”
秋霜長身而起，淡黃色的身影飛向空中。
同時，她的聲音遠遠傳來。
“二位也不必妄自菲薄，貧道不過是早修行了一些時日罷了?！?p> “你們兩人一個年紀輕輕修出了劍炁，一個已經(jīng)到了筑基中期，都是前途不可限量。”
“假以時日，芝蘭榜中必有二位的名字?！?p> 蘇鈺和阮茹貞抬頭看時，秋霜的身影已經(jīng)鴻飛冥冥，去得遠了。
“這位道姑還真是......趕路說話兩不耽誤?！?p> 蘇鈺失笑，看向阮茹貞，問道：“你感覺怎么樣，可有哪里留下了后患？”
剛才兩人都是透支身體抵擋著畫中人，此時脫了危險，自然要檢查一下身體情況。
阮茹貞搖頭道：“我用了秘法遏密八音，本來起碼要倒退一個境界的，不過那位秋霜姐姐的道法很是玄妙，三秋秋月春風用完之后，我的副作用全然被抵消了，甚至隱隱還有突破的跡象?！?p> 她看向蘇鈺，笑道：“看你的花花草草都被剪了個干凈，應(yīng)該也沒什么大礙了吧?！?p> 蘇鈺點點頭：“不錯，我體內(nèi)枯榮生死之意已經(jīng)重歸于平衡，這三秋觀觀主的道法當真厲害。”
“那當然，人家可是明哲榜第一。”
阮茹貞死里逃生，又因禍得福消除了遏密八音的副作用，此時心情大好。
盡管還沒能出城，但她臉上已經(jīng)帶上了明媚的笑意。
“《芝蘭榜》中，金臺榜列化神、洞虛期，明哲榜列金丹、元嬰期，英才榜列煉氣、筑基期?！?p> 蘇鈺想到了毒君子何正晏和他說過的爻州蘭家所列《芝蘭榜》。
“這么說，這位三秋觀觀主的實力應(yīng)該在......元嬰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