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時(shí)云家可謂是云州的土皇帝,云小姐自然也是天邊的明月,不容沾染。
更為人詬病的是,云小姐也喜歡上了這個泥腿子楚嶺,這樣一來,云小姐的追求者怎么能依?便伙同數(shù)人,把武藝不精的楚嶺以云小姐相邀的名義騙出城去,打的他七竅流血,眼看將死,就把他丟在了一座神社中,徑自回城去也。
也是楚嶺命不該絕,當(dāng)夜凄風(fēng)苦雨,趙無幸赴京做官,途經(jīng)此地,被大雨耽擱了行程,沒能趕入城中,就來了這座神社留宿。
及待生起了火,趙無幸等人便在神像底下,看見了這個奄奄一息的青年。
他得知楚嶺遭此苦難的因由后,為之上藥療傷,臨行前,還留下了一本五行刀法,也正是因?yàn)槟潜镜斗?,楚嶺才有后來闖蕩江湖的底氣,才能娶到了如意美嬌娘,最終,創(chuàng)下了這樣一份偌大的基業(yè)。
后來趙無幸出事,楚嶺還試圖前往京城劫獄,但趕之不及,已聞死訊。
趙萬春便是在此時(shí),被慶平生送到他手中的。
說罷了前情后事,父子倆對坐著沉默良久。
忽地,楚桓說道:“楚陽的身世,并不是我說的。”
楚嶺只是嘆了一口長氣,拍了拍兒子的手,楚桓也沒再說話,他心中想,固然往日自己確有不對的地方,但楚陽也沒讓著自己,如今人已死了,說那些又還有什么意思。
卻說此時(shí)夜色已深,余何意與江際流二人自打用過了午膳,便悶頭待在房中不曾出門,倒也無人前去打攪,只有兩個仆廝,在用膳時(shí)辰去問候過,得知正在練功后,便不敢再打擾了。
莊府東南角,一處琪花瑤草遍布地界,掩著一座與別地毫無不同的懸木小樓,此刻小樓外石凳子上坐著兩人,石桌上鐫刻著楚河漢界的棋盤,就著月色清光,莊破天與常玉瑱正在說話。
常玉瑱道:“去查過了,余何意與楚家無它糾葛,只是日前曾帶過一樣物事到府上?!?p> 莊破天抬目,“是什么?”
常玉瑱回道:“應(yīng)當(dāng)是骨灰。楚家曾有二子,其中大兒子自小拜入華山?!?p> “這么說來,余何意是華山弟子?”莊破天這樣一問,卻當(dāng)即否認(rèn)道:“不會,他與齊風(fēng)過手時(shí),使出來的招數(shù)不像華山傳承,且也路數(shù)正道,應(yīng)該是另有師門,但既然由他送歸尸骨,想必與華山派關(guān)系匪淺,江湖上,有什么門派與華山交好?”
兩人沉默了一瞬,各自心中都冒起數(shù)個門派來,一時(shí)也都拿捏不定。
“會不會是他刻意隱瞞了?”常玉瑱猜測道:“咱們把他邀入府中,他不僅毫無異色,反而極為積極,會不會……”
莊破天搖了搖頭,問道:“以你來看,余何意此人心性如何。”
“此子靜淵知事,多聞闕疑,并能識時(shí)務(wù),懂進(jìn)退,是個人物,倘若再有背景,恐怕不合適與他為敵?!?p> “咱們也不必與他為敵。”莊破天忽然一笑,渾厚的聲音響徹庭院,小院內(nèi)幽香陣陣,本有不少蟲鳴蟬叫,在這一笑之下,竟霎時(shí)寂靜了,而莊破天繼續(xù)說道:“再有兩天,就是時(shí)候了,到時(shí)候神功大成,也不須怕什么正派名門。”
“家主說得是。”常玉瑱拱起了手,兩人對視著呵呵而笑,風(fēng)聲呼呼,花草盡折,那棟小樓似乎也在深夜中喑喑相和。
戌時(shí)三刻,弦月高掛,余何意悄無聲息地翻出窗外,不曾驚動一個家仆。
床榻上高隆的被子仿佛彰顯著正在有人熟睡,殊不知只是一招極普通的障眼法,余何意縱身跳上屋檐,足步輕且又輕地掠過瓦片,數(shù)千張琉璃瓦搭建的莊府金貴輝煌,即使是深夜,也能清晰如晝。
余何意一路避開巡邏人士,轉(zhuǎn)了幾圈,便從西邊一處下人環(huán)住的廂房角躍了出去。
到街市上時(shí),云州城還熱鬧得很,此地是不受所謂宵禁拘束的,勾欄酒館,窯子弄堂,無不都張燈開業(yè),甚至還有專門的一條夜市街道,專賣小食兒。
余何意大步邁在街上,路過一家賣面具的小攤時(shí),隨手取過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面,戴在臉上,在付清錢后,他足尖一動,輕飄飄地奔出十余丈,此刻雖未施展云龍折,卻也是腳步輕快,倏忽不見人影。
不過片刻,他已越過幾條僻靜小路,來到一條繞城而過的江岸,便正是秋露江。
這是云州城與秋露江的交界處,江岸與江心筑起一條曲曲延延的板橋,板橋上有新有舊,顯然是時(shí)常修補(bǔ)所致,橋的末端,連接著一座碩大的竹屋。
竹屋建有三層,都懸著紗簾珠鏈,風(fēng)吹拂間,叮叮當(dāng)當(dāng),里頭人影攢動,顯然酒興正酣。
這便是臨水軒。
這家酒樓是云州城惟一一家,不與官府買賣酒曲,卻能每年都取出許多佳釀的地方。
有人說臨水軒的背景乃是楚家,也有人說是莊家,更有甚者說,臨水軒的背景,是云家。
眾說紛紜,沒人有個定論,可是誰都知道,若想品嘗到一等一的美酒,就一定要來臨水軒。
余何意聽到江中心傳來遙遙長嘯之聲,其音激越豪邁,他在鬼面下的臉笑了起來。
隨即手上擲出一塊石子,驚起江面水花四溢,便在水花飛濺之際,余何意長身凌空,平平地踏入江中,足尖每在江面一點(diǎn),即又高起數(shù)丈,眨眼間已到江心。
“來得好!”
隨著一聲話音落下,幾道寒芒閃現(xiàn),襲向余何意飄然身影,余何意展開兩臂,右手已拔了劍,揮舞轉(zhuǎn)挪間,那些寒芒悉數(shù)跌落,細(xì)看去,竟是數(shù)個中空的梅花形鐵鏢。
而就在這格擋間隙,余何意已踏上了臨水軒的竹板。
“有才兄,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p> 竹屋門扉已開,紅燭高映,里頭踱出一位白袍大袖的君子,手持折扇,發(fā)須凌亂,卻自有一種豪放之美。
“月余不見,武學(xué)越見精進(jìn)了?!?p> 清風(fēng),月明暗。鴉啼,烏云散。蟬鳴童鼾,滾茶棋寒。呂去歸帶著余何意入內(nèi)飲茶,卻見此景,兩人都是一笑,笑罷了,呂去歸先道:“你的事情辦完了?”
“辦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