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索性轉(zhuǎn)過身去了,他睜大眼睛認真地看著這半空中盛開的火蓮,想象著對面那少女射出這一箭之后的表情。
她的唇一定是抿著的,帶著堅毅的弧度,那是她的本性,從容淡定,無論面對什么事情,都面不改色;但是眼睛必然是笑著的,帶著點惡作劇的意思,這也是她的本性,不管走到哪里,總會給自己找點樂子;她的身子必然是挺直的,傲然而立,即使將整座里里西山脈壓在她的身上,亦不能使她彎腰——她的驕傲,仍舊也是她的本性。
火蓮的美麗在空中轉(zhuǎn)瞬即逝,巨大的火蓮在一瞬間盛開,又在一瞬間凋謝,來不及惋惜,就已經(jīng)化作了火雨,瓢潑而下。
很快下方就響起了人們的哀嚎。
想必火焰落在身上,一定不會好受,更何況還是她特意制造的。
白九微微笑了笑。這是不是也是她的本性?手段狠毒,得罪她的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好下場。
但是他卻又聽得真切,下面哀嚎的那幾個人……是的,就僅僅是那幾個人而已。
而且,既然能夠哀嚎,那就說明性命無憂。
那么,她到底是狠毒呢,還是仁慈呢。
或者,其實這并非是什么對敵人的報復。而只是她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而已。
黑色的傷疤突然蔓延上白九白皙的皮膚,似乎是有些痛,白九微微蹙了蹙眉。
而那穿著綠群的女孩看見白九臉上突然出現(xiàn)的黑疤時,再也不顧得欣賞外面的火蓮尚未散去的余暉了。她的不滿都化作焦急,上前一步似乎要碰觸白九的臉,但卻在即將碰到的時候突然想起眼前這人并不喜歡別人隨意碰他而猛然后退。
女孩兒焦急地站在白九身邊,看著他臉上無所謂的表情,更加上火,“哪怕是對你自己,你也從不上心,七尾被別人契約走了,我看你日后怎么辦!”
白九沒有答話,直到外面那朵火蓮徹底沒了蹤跡之后,他才轉(zhuǎn)過身去,伸出一只手在那女孩頭頂上揉了揉,笑道,“回兒最近脾氣見長啊。”
女孩兒惱怒,一下子拍掉了白九的手,抬頭時卻見白九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急急忙忙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絮叨著,“哪怕你肯用一份力,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獠牙都快瘋了,要不是礙于跟他主人的約定不能出來,他現(xiàn)在就來跟你決斗了!……誒,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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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看著自己射出去的火蓮徹底消散在空中,心情舒暢地吹了聲口哨。
奧格斯格幾次三番找她麻煩,說她是賤民,還要取她性命,她不送他點什么,怎么能對得起他對自己的“厚愛”呢?
輕輕一個吸氣,將周身澎湃的靈氣收了回來,凰涅卻沒有立刻從樹頂上下去,而是站在這得天獨厚的地方打量起對面七里絕壁上零零散散的人群來。
她剛剛那一手必然會暴露特并沒有死在奧格斯格手中,而知道她沒有死的奧格斯格也絕不會這么任由凰涅在戲弄了自己以后離開,以侯肯家族的勢力,奧格斯格很有可能會將七里絕壁整個的都圍起來,所以凰涅現(xiàn)在想要離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凰涅細細想了一下奧格斯格現(xiàn)在的心情和他接下來的舉動,最后望著對面七里絕壁的某個地方勾了勾嘴角,一閃身,不見了蹤影。
……
兩刻鐘后,凰涅舒坦地躺在一間屋子的屋頂上,看著上方藍藍的天空。
這里是賽摩薩特家族在七里絕壁的駐地,而凰涅身下的這座屋子,是他們少主利與的住處。
就算是來七里絕壁暫住,居然也蓋了棟房子,凰涅不知道是要說他們奢侈好還是太過慎重其事好。
不過想想也不算很夸張,畢竟這么大一片駐地,就只有這棟是蓋起來的房子,其他的都是帳篷。
這座房子,可能是為了他們身體孱弱的少主特意修蓋的吧。畢竟這七里絕壁地處高處,尤其夜里,寒氣逼人,普通的帳篷怕是不能抵擋。
關(guān)于賽摩薩特少主,凰涅也曾經(jīng)聽說過,那些提起他的人,一半會稱贊他絕世的天賦,另一半會惋惜他同樣差到絕世的身體,于是在這一半又一半之間,凰涅便在心中默默勾勒出一個病危的孱弱美少年來。
據(jù)說他天賦驚人,十七歲就已經(jīng)成為了九階靈師,還自創(chuàng)了一套大規(guī)模殺傷力極大的靈術(shù),名為雷霆萬鈞,只可惜這位少主身體孱弱,根本沒有什么機會親自參與戰(zhàn)斗,于是他的這套靈術(shù)除了剛剛創(chuàng)出來的時候施展過以外,就一直被雪藏著。
但是僅僅是唯一次,就已經(jīng)足夠讓這套靈術(shù)名揚天下了。
據(jù)說那一次這位利與少主誤入了魔族的包圍,面對滿滿一個山頭的敵人,他身邊卻僅僅帶了幾個護衛(wèi)。雙方一陣混戰(zhàn),最后就只剩下了利與一個人,他的護衛(wèi)全部殉職,就在魔族打算生擒這位賽摩薩特家族未來的當家的時候,利與從地上撿起了一根靈杖。
圍在他周圍的魔族轟然大笑,他們對著利與指指點點,說倒要看看這個瘦弱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少年到底能施展出什么靈術(shù)來——那個時候沒有人相信這個看上去隨時都會病逝的少年能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來,大家都以為他撿起靈杖只不過就是垂死掙扎而已。
但是,當利與淺笑著將他的靈咒念完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手臂粗的雷電從天而降,蔓延了整個山頭,在場的除了利與之外,所有人,包括那個帶頭的玄靈七階魔族將軍,都被雷劈成了焦炭。
兩天以后,賽摩薩特家族的人在滿發(fā)著惡臭的山頭上找到了他們失去聯(lián)系的少主。
那個時候利與正坐在地上,微笑著看著天空,身上衣物鋪在身體周圍,纖塵不染。
他就如同一朵馥郁青蓮,盛開在焦黑的土地之上——青蓮馥郁,立俗世紅塵之上,清凈無染,淺笑而立。
從那之后,利與一戰(zhàn)成名,大陸上所有人都不敢再輕視這個原本空有天賦卻局限于自己的身體而是施展不出來的少年了,他是天才,真正的絕世天才。
而凰涅也因為這些紛亂的傳說而對這個少年十分感興趣,當然,她感興趣的重點不是利與的天賦到底有多么好,而是據(jù)說,這位少年英才還擁有一幅極美的容顏,如絕世青蓮,芬芳馥郁。
凰涅有個毛病,喜歡欣賞美人,而且她不只喜歡美女,還喜歡美男,在凰涅看來,美人這種存在,就是要擺出去給別人看的……
凰涅躺在利與的屋頂上,心里盤算著要不要借此機會去參觀下那位美人,卻突然聽見下方一陣響動。
是屋門被推開了,從外頭進去一個人。
然后凰涅便清晰的聽見里面低聲的談話傳來。
她本來也不是故意跑到這個地方來偷聽人說話的,她來這里,只是因為這地方是賽摩薩特家族的地盤,能夠躲過奧格斯格的搜尋,而這里又是整個賽摩薩特駐地最高的地方,下面的人不容易發(fā)現(xiàn)她。
但是當凰涅聽清楚下面人談話的內(nèi)容時,卻是微微瞇起了眼睛。
進到屋子里去的,是個少女,聽聲音有些耳熟,不過卻也想不起是誰來。
“少主,玄天果已經(jīng)熬好了,您趁熱喝吧。”少女話音剛落,就聽見瓷器被放在桌上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虛弱但是卻好聽的男聲響起,“先放那兒吧?!?p> 那聲音淡漠,沒有多少情緒起伏,但是卻讓聽見的人覺得說話的那人必定是笑著的,淺淺的,溫潤的微笑著。
但是聽著里頭那微弱的呼吸聲,凰涅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這個呼吸聲在少女進來之前凰涅也聽到了,那時還以為是什么體型較小的靈獸,因為一個大活人的呼吸不可能這么輕淺。
呼吸都已經(jīng)淺成這樣了,這人可真是已經(jīng)病入膏肓了。
所以凰涅才覺得失望,雖然有病美人之說,但是實際上生病尤其是病重的人容顏都不會怎么美麗,有些還會很嚇人。
“少主……”里頭少女似乎有些焦急,打算說些什么,卻又突然沒了聲音,凰涅推測,可能是那位病少主阻止了她。
然后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里面都是寂靜地,只剩下一深一淺兩種呼吸的聲音。
凰涅在屋頂上抽了一口冷氣,好家伙,原來是他們?nèi)∽叩男旃?,害她背了黑鍋?p> 看樣子他們是想用玄天果來為利與治病,凰涅也比較理解,畢竟這事情也只能算是個巧合,是奧格斯格一頭認定了是她拿走了玄天果,所以才接二連三的找她麻煩,跟賽摩薩特家族關(guān)系不大。
只是凰涅不知道她從絕壁上掉下來的時候,那叫瑟琳的少女對奧格斯格說的話,要是知道的話,說不準她也會“一時興起”送賽摩薩特家族一大朵火蓮花。
那碗藥被端進去有一會兒了,玄天果里貯藏的巨大靈氣慢慢在空中彌散開來,凰涅深深吸了一口氣,眉頭卻突然皺了起來。
為什么她在玄天果的靈氣中,還聞到了另外一股味道?
是及枯草……但是及枯草跟玄天果放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