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芽是兩天前買的丫鬟。
接受平等教育長大的天朝現(xiàn)代女性陸瑤光厚著臉皮接受了。
沒辦法,古代生活環(huán)境太惡劣。入住驛站的第一晚簡直就是噩夢。肥膩膩的白水五花肉,清水加鹽煮熟的大白菜,黃灰色的“白面”餅子。
白開水總有股揮之不去的苦澀味,不放點(diǎn)茶葉煮煮根本就進(jìn)不了嘴。
茶葉味道跟現(xiàn)代最難喝的減肥茶沒啥兩樣。
被子不知多少人用過,打開就是一股臭腳丫子味,兩端被頭都是黃黑色污垢,硬的能結(jié)塊!
得知沿途都是這樣的住宿條件,并且要持續(xù)大半個月時,瑤光感覺天都要塌了。
這日子沒法過了!
原平也感覺天要塌了!這女人絕對不是夫人!
肉嫌肥嫌腥;菜嫌老嫌沒味;水嫌苦嫌澀;被子嫌臭嫌硬還嫌重!
聽過這樣的理由嗎?上好的老棉花被她嫌重!又輕又保暖的那是什么?那是絲綿!原平敢打賭,從沒去過都城的陸氏夫人連絲綿是什么都不知道。
韋家就算在村里是富戶,也養(yǎng)不出這么嬌氣的姑娘。
于是,買棉被、買布匹、買干糧、買鹵味、買鍋碗調(diào)料、買一切生活用具,本就不大的馬車車廂被塞的連落腳地都沒有。
之后問題又來了。那女人居然臉都不紅的告訴他,不會做衣服!要找一家成衣鋪。
成衣鋪!這種偏遠(yuǎn)地方?她還真會異想天開!
原平已經(jīng)無力抱怨了。他可以確定,這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嬌嬌女。天知道怎么會一身粗布衣服落到河里,估計不是被騙就是被拐。
他是窮小子出身,粗人一個。哪里知道怎么伺候這些大家千金。索性經(jīng)牙行介紹買了個半大的小丫鬟??p衣做飯,煮茶燒水樣樣會??偹闵倭嗽S多折騰。
陸瑤光也很無奈,看書的時候沒注意背景,誰知道當(dāng)?shù)厣鐣浜蟪蛇@樣??!
這里就不是如清明上河圖一般的繁華朝代。
連成衣鋪都沒有。
蘆芽對她的抱怨很不理解:“誰家不是買布自己做?就是有些大衣裳做不好,或者家里沒女人,就請街坊手藝好的婦人幫忙。給加工費(fèi)就成?!?p> 所以說裁縫鋪還是有的。
陸瑤光覺得不可思議,這也太沒有商業(yè)頭腦了:“裁縫鋪子多做兩件漂亮成衣吸引生意不好么?”
蘆芽比她還要不不可思議,驚訝道:“衣服按誰的尺寸做呢?誰會買?”
陸瑤光道:“大眾尺碼,就是最多身材的那種尺碼。需要衣服的人就會買啊。”比如說現(xiàn)在的她。
蘆芽覺得這位姑娘簡直異想天開。不過再轉(zhuǎn)念一想,這也是大家千金不知民間疾苦,遂耐心的解釋:“衣服自是要合身方好。每個人高矮胖瘦都不一樣,如何會大家都一樣?再說,窮人家一年還未必做得一身新衣。成衣賣不出去,時日一長料子舊了,不是全然賠本?”
“可以面向做得起新衣的有錢人家呀。”陸瑤光又道。
蘆芽更驚愕:“富貴人家都養(yǎng)著針線繡娘?日日做活,手藝精巧,繡紋、衣服樣式都是秘傳的。比起外頭粗婦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呢!怎會稀罕她們?”說完,心中又狐疑起來,這些常識都不知道。難道不是大家千金?
哦,瑤光明白了一些。也就是說大戶人家會專門供養(yǎng)服裝設(shè)計師。再次解釋:“我說的不是高門權(quán)貴。是指那些有點(diǎn)兒錢,卻又養(yǎng)不起專門繡娘的富戶?!?p> 蘆芽恍然大悟,笑道:“連針線繡娘都養(yǎng)不起,自是沒有品級的寒門富戶。這等人家上好的衣料不能穿,上好的繡紋不能用。衣衫普通,自然是婢女動手也就成了?!?p> “若是買不起仆從婢女,又有錢做新衣的人家呢?”瑤光不死心,打破沙鍋問到底。
蘆芽只覺好笑:“一匹上好的絹絲便可抵一個半大奴婢身價。連下人都買不起,算什么有錢人家。還不儉省著過日子!奴婢不懂做生意,不過想來買一件人家做好的現(xiàn)成衣服,總是不如自己做的合身,價錢也要比買布請人做貴上許多的吧?!?p> 陸瑤光怔怔無語。
蘆芽見她啞了,便繼續(xù)麻利的縫制里衣。心里嘀咕,大戶人家的千金果然都有毛病,為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犯愁。真真吃飽了撐著沒事干。
一溜兒芽邊剛鑲好,就聽“哎呀”一聲,陸瑤光驚喜的抬頭:“我明白!”
嘴角抽了抽,蘆芽笑瞇瞇迎合:“姑娘明白什么了?”
“明白你們這兒為什么沒有成衣鋪了呀!”陸瑤光終于想出結(jié)癥所在。商鋪少,是因為當(dāng)?shù)亟?jīng)濟(jì)太過落后,造成只有富戶和窮人兩種階層。沒有了中產(chǎn)階級,商業(yè)自然就發(fā)達(dá)不起來。
蘆芽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來對待了。好好一個姑娘怎么就和鋪子杠上了呢!又不是商戶出身。唉?等等。莫非她是商賈人家的姑娘?
這就說的通了。蘆芽狐疑的打量,越看越覺得像。沒錯,商賈富戶雖然有錢,卻是出了名的沒教養(yǎng)沒底蘊(yùn),重利輕義。難怪她身上沒有一絲世家貴女的氣勢呢。
知曉對方出身沒那么高貴,蘆芽眼中便多了三分輕視。
這樣的姑娘勸說起來應(yīng)該很容易。
陸瑤光沮喪透頂。只有頂層和底層的社會階層,意味著她想在當(dāng)?shù)厣嫦氯?,要么就是窮的一年只能做一件新衣的貧民。要么就是呼喝奴仆,有身份有地位的大戶。沒有第三個選擇。
想到寡淡的鹽水煮白菜、肥膩膩的五花肉、黃灰色的“白面”餅子就算是一桌“好菜”的驛站。瑤光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蘆芽,你教我做女紅吧?!彼龥Q定先學(xué)習(xí)力所能及的各種技能。
蘆芽抿著嘴笑:“路上顛簸,做針線傷眼睛。姑娘等安定下來再學(xué)吧。也不過是個意思,將軍府還能缺了姑娘的衣裳不成?!?p> 瑤光嘆氣:“蘆芽你不知道,我和將軍府沒關(guān)系。我不是本地人,舉目無親、一窮二白。等去了晏都,少不得要自己打理生活。還是多學(xué)些好?!?p> 蘆芽大吃一驚:“怎么!姑娘不是鐵騎將軍府的女眷么?”
瑤光搖頭:“當(dāng)然不是?!?p> “哎呀!這可糟了!”蘆芽放下手中活計,焦急的道:“姑娘既不是將軍府的人,又孤身一人,要如何生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