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馬車在城門剛開時便已經(jīng)駛進了城中，晨霧已經(jīng)在慢慢的淡去。燕娘把車簾輕輕的撩起一角，兩旁的街道上已經(jīng)有趕早的店鋪開了門正在做準(zhǔn)備，燕娘不禁有點著急，輕聲的催著車夫：“您能不能再快點？” 車把式用力的甩了個響鞭，頭也不回的應(yīng)道：“姑娘，這已經(jīng)是在城里了，太快了怕會有危險?！?燕娘心里也明白，只得無奈的點了點頭，又縮回了車廂里，默默的發(fā)起楞來?！肮媚铮搅?！”
簾外車把式的聲音驚醒了燕娘，燕娘這才發(fā)現(xiàn)車已經(jīng)停了下來，她急忙鉆出車廂，眼前正是她跳出院墻的地方。燕娘把車錢給車夫，踩著馬車又翻回了院里，她左右看了看，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燕娘急忙拎著袍子跑回了自己的院子。燕娘一邊輕輕的推開門一邊把身上的袍子給脫下來，門開了，燕娘卻呆在了門口。
“還不進來??！”
坐在桌邊的王老爺一聲大喝，把呆在門口的燕娘給嚇的不自覺的向屋里走了兩步，何氏從床上也跳了起來，一臉淚痕的走到燕娘的身邊，一把拉住燕娘的手，燕娘只覺得母親的手與自己的一樣的冰涼。何氏顫抖著雙唇，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說些什么，燕娘看著母親雙眼中的淚水，自己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何氏，與何氏一起抱頭痛哭起來。王老爺看著女兒與妻子抱頭痛哭，心中的怒火也無法發(fā)泄出來，于是所有的怒氣便轉(zhuǎn)向了遠(yuǎn)在城外的宗元，心中狂怒的盤算著自己應(yīng)該如何整治那個將自己女兒帶壞的小子?？蘖艘粫?，何氏止住了自己的悲聲，拉著燕娘坐在床邊，然后輕聲的問道：“你這傻孩子，一晚上都跑哪里去了？” 燕娘還沒有張嘴，王老爺已經(jīng)接過了話題，“這還用問嗎？明擺著的事！還不是去看你那個寶貝外甥去了！” 何氏也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但她還是心存著一絲的僥幸，希望女兒給出一個她能接受的理由，她沒有理會王老爺?shù)脑?，依然滿懷幻想的看著燕娘。燕娘只覺得母親的眼光在祈求著她，她的內(nèi)心也開始動搖，但最終她還是只能無言的對著母親點了點頭。何氏一見燕娘默認(rèn)，只覺得眼前一片的天旋地轉(zhuǎn)，她不禁舉起手想要抓住一些東西，但只是無力的在空中揮舞了一下，便軟軟的倒了下去，耳邊依稀聽到燕娘與丈夫焦急的喊著自己。
“娘！娘！娘！”
不知道過了多久，何氏又聽見了燕娘的喊聲，她努力的把眼睛睜開，眼前慢慢清晰起來的是女兒滿含驚恐與淚水的雙眼，何氏想要抬起手來，卻覺得自己的四肢就象灌了鉛一般，根本不能動彈，燕娘輕輕的用手握住何氏，淚水一滴一滴的落在了何氏的手上?！拔摇瓫]事……” 何氏用力的擠出一個笑容，燕娘看著母親欲言又止，何氏卻明白燕娘想說什么，微微的搖了搖頭，“算了……以后可不能再這樣了……被人知道，你父親的臉面可往哪里放啊……” 燕娘心疼的看著母親，用力的點了點頭，哽咽著答應(yīng)母親：“好，娘，我一定不再去了?！?何氏也點了點頭，接著說道：“聽你爹的話，別再氣他了，雖然這門親事你不喜歡，但爹娘怎么會害你？娘已經(jīng)打聽過了，那陳公子真的還不錯的，娘就你這么一個女兒，怎么會讓你的下半生不幸福。我知道你喜歡宗元，可是他以后能不能養(yǎng)得起你都是個問題，娘不能讓你去受苦啊?！?何氏一口氣說了這么多話，直累得喘氣，燕娘滿臉疼惜的把被子又給何氏掖了掖，口中應(yīng)道：“娘，女兒都知道，女兒知道娘是為我好，娘你別說了，歇歇吧，我什么都聽你的?！?“你聽我的就好，以后你會明白娘的用心?！?燕娘看著床上臉色蒼白何氏，心下凄然：宗元的出頭之日遙遙無期；父親而今怒顏相向；母親又被氣的臥病在床……似乎已無指望了。
自從那晚燕娘離開后，宗元便更加刻苦的讀書，只是晚上總會聽著外面的動靜，盼望著燕娘再來看自己，但整整過了兩個月，燕娘也沒有再來過。
“李施主！”
宗元正在讀書，卻聽見門外有人在叫他，宗元連忙把書放下，來到門前打開門，門口站著一個小沙彌，他的身后還跟著一個丫環(huán)，卻正是燕娘院中的貼身丫環(huán)小秀，宗元急忙向小沙彌行了個禮，“李施主，這位小秀姑娘說有信帶給你，主持讓我?guī)齺硪娔恪！薄坝袆谛煾噶恕Ｐ⌒?，你有信給我？” 宗元滿臉笑意的看著小秀，他知道一定是燕娘讓她來的，肯定是帶來了燕娘給自己寫的信，小秀怯生生的點了點頭，從懷中把一條白絹掏了出來，輕輕的遞到宗元的面前，然后轉(zhuǎn)身便要走?！鞍?？你不要等回信嗎？” 宗元叫住了小秀，小秀轉(zhuǎn)過頭來，面有難色的說道：“表少爺，姑娘說你看了信就會明白的，不用回信了。”
宗元眉頭一皺，心中暗暗奇怪，但既然燕娘這么說了，自己也不好再留小秀，只得揮揮手讓她走了，然后謝過了小沙彌，轉(zhuǎn)身進屋，把門給反帶上，來到桌前，把白絹展開，細(xì)細(xì)的讀了起來。
宗元的臉越讀越白，看到最后整張臉已經(jīng)白得象桌上的那條白絹，他呆呆的坐在桌前，直楞了大半天，突然站起身來，直撲門口而去。還沒有趕到王府門前，路卻堵上了，擁擠的人潮把宗元給推到路邊，宗元納悶的問身邊的路人，“這是怎么回事？今天這條路怎么這么多人？” “你不知道嗎？今天是陳王聯(lián)姻啊，聽說連天子都送了賀禮呢?！?“陳王聯(lián)姻？今天？” 宗元只覺得滿耳的鞭炮聲就象是炸雷一般在他的腦子里轟響，喜樂的鑼聲與號聲有如尖刀一般直刺他的心肺，只聽四周的人都喊著：“轎來了！花轎來了！” 宗元抬頭一看，只見一頂大紅的花轎從街頭慢慢的抬了，過來，轎前的高頭大馬上騎著的正是新郎倌陳公子。宗元拼命的向前擠去，一直擠到人群的最前面，花轎也正從他的面前經(jīng)過。透過紅色的轎簾，宗元隱約間看見轎中帶著紅蓋頭的新娘，雖然看不見臉，可是那身形，那依稀仿佛的模樣不是燕娘是誰？！紅的那樣的艷，就象鮮血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