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何氏本就不想再讓燕娘與宗元搭上什么關(guān)系,昨天見宗元真的只在屋中讀書,心里還著實(shí)的放下了一塊石頭。她本是怕宗元的孩子脾氣上來,再搭上個燕娘的小姐脾氣,說不準(zhǔn)鬧個什么私奔之類的舉動出來也不是沒可能的事。卻沒料到宗元真的信了她的話,老老實(shí)實(shí)的開始用功讀書,也不再找燕娘胡鬧了。想說只要自己這邊把燕娘也按住了,少提宗元,宗元又不過來,日子一長,也就慢慢的淡開了。等過過幾天陳大夫下了聘禮,再等個三月,就把燕娘嫁過去,這樁心事也就算了了。沒想到宗元倒是不來找燕娘了,燕娘卻拉著自己去看宗元,這實(shí)在是讓何氏大大的頭疼了起來。燕娘在前面蹦蹦跳跳的走著,眼角卻不時的掃掃跟在身后的何氏。只見娘的雙眉不時的微皺,偶爾會抬起頭來看看自己,大多數(shù)時候都半低著個頭想著心事,臉上雖然帶著笑容,可是那笑容看上去怎么就那么的不自然。燕娘心里暗自得意,她就猜到她娘和她爹會想辦法把她和宗元分開,讓兩個人見不著面,但還又不會做得太明顯??上ё谠莻€笨蛋自己縮屋里看書,倒正給了爹娘一個機(jī)會。這回燕娘拉著何氏來看宗元是不是在專心念書,以后就能借這個借口自己一個人來看了,爹應(yīng)該也沒什么話可以責(zé)怪。
正在暗自得意間,她們已經(jīng)走到了宗元的院前,何氏拉了拉燕娘的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燕娘便停了蹦跳,對著何氏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躡手躡腳的走進(jìn)了宗元的院門。宗元的這個院子并不是很大,屋前是一塊二十步方寸的土場,院門后有兩塊草地,上面種了些花花草草,中間還零星放了幾塊奇石。往常夏日里天黑之后,燕娘與宗元就喜歡坐在那幾塊石頭上看著天空的星星說話。門口站的書僮看見夫人和小姐來了,連忙跑下臺階施禮,燕娘一把拉他起來,另一只手一掩他的嘴,搖了搖頭示意他別出聲,書僮輕輕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垂手退到臺階下。燕娘輕抬蓮步走上臺階,卻不敲門,只是偷偷隔著門縫向里張望。何氏自然不能做這種動作,而且她本也就不想來看,便輕聲喚了書僮,走到離門較遠(yuǎn)的院口,低聲的詢問一些事情。屋中的宗元卻不知道門外有人在偷看他,此時的他早就忘了一切,滿腦子里全是書,書,書,還是書。雖然這些書中所寫的,他都不喜歡看,可是為了燕娘,再不喜歡也必須記了下來。旁人背這圣賢書還算是有一絲的興趣,可他卻毫無興趣,只能一個字一個字的硬生生死記下來??吹靡恍?,宗元便抱起竹簡,學(xué)著家塾里的老學(xué)究一般搖頭晃腦的呤哦一番,然后再把竹簡放下,再看一行,如此周而復(fù)始,記下了后面的這十行,卻又忘了前面的那十行,宗元只得又翻回前面,再把前面的十行又讀一次。燕娘在外面看得心里真發(fā)酸,她知道宗元最不愛的便是讀這種圣賢之書。他生性放浪不羈,最怕這些愚腐之文,但他若不學(xué)這些東西,不說將來求取功名或者謀個一官半職,就是爹這一關(guān)都過不了!她真后悔自己以前怎么沒能硬起心腸逼他去讀這些書,如今就怕太晚了……! 燕娘站在門外,心中百感交集,她雖總是罵宗元孩子氣,太貪玩,但她卻也不愿意讓宗元做他不喜歡做的事情?,F(xiàn)在宗元如此辛苦,也不知道日后對他是好是壞,只得希望宗元能明白她的苦心,這一切都是為了以后著想。又站了小半會兒,燕娘這才轉(zhuǎn)身下了臺階,眼中的淚早已經(jīng)擦干,滿臉笑容的對何氏說道:“娘啊,宗元哥這回好象真的轉(zhuǎn)性了啊,我看了這么久,他都沒從椅子上起來過,就在那里念書,這要換從前,可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的!” 何氏也一臉的笑容道:“是啊,這孩子算是長大了?,F(xiàn)在啊我們家的小孩子就只有你一個了,燕娘啊你都是個大姑娘了,都到該出嫁的年紀(jì)了以后可不要再孩子氣了!”“娘~” 燕娘一聲嬌嗔,滿臉通紅的嘟著個小嘴看著何氏:“人家還小呢,又不是嫁不出去。我還要在家里多住兩年,好好的在您的面前侍候您兩年!您急什么???難道您還愁您生的女兒會沒人要?” 何氏一聽,臉色微微的一變,轉(zhuǎn)瞬間便又恢復(fù)了笑臉,輕輕的拍著燕娘的手,嘴里卻說不出話來。
何氏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王老爺早就在房中等著了,一見夫人回來了,連忙追問怎么樣。何氏把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王老爺?shù)哪樢渤亮讼聛?,何氏試探著說道:“老爺,這燕兒的話里有話啊?!?王老爺重重的‘哼’了一聲,女兒的話到他耳里再細(xì)想一下,她心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他自是一清二楚了。自己這個女兒從小就古靈精怪,什么事都一點(diǎn)就透,而且這越長大辦事便越是看著順心,自己時不時的拿些朝中的小事考考她,她也能頭頭是道的說個清楚明白。若是個男孩子真能指望著他光宗耀祖,可惜是個女娃娃……這回燕娘所說的話,句句都頂著自己,可若是逼著急了,又怕這小丫頭脾氣上來了鬧得合府不寧,到時候只怕還會成為朝中眾官的笑談…… 何氏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的丈夫,王老爺陰沉著個臉盤算著如何是好,他想來想去,突然得了個主意,不禁失聲說道:“對了!就這么辦!” 何氏被他嚇了一跳,一邊用手拍著胸口一邊急忙問道:“怎么,你想出什么法子來了?”“小家伙不是說在家多住兩年嘛,她不就是想再等兩年,這宗元要在兩年內(nèi)能讀出個官職,她也就好說話了。哼,我便讓她在家住著,只是這宗元……” 何氏一聽急了,忙道:“老爺是打算?無論如何那可是我姐的唯一的根苗!” 王老爺不耐煩的揮揮手,“我不會拿他怎么樣,我以府中人多事雜,念書無法靜心的緣由,把他給送到城外的古寺中去念書,這樣燕娘也不能常去看了了,他也沒什么時間經(jīng)常跑回來看燕娘,這樣不就行了嘛!” “那老爺是真的答應(yīng)燕兒在家多住兩年?” “怎么可能?和陳家的日子都定好了,斷不能更改!再說,早點(diǎn)嫁掉也省點(diǎn)心!這兩個孽障,再處多些時候真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情來!到時候就家門不幸了!早拆早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