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渤海人還在莫名其妙的時候,聯(lián)軍的投擲車發(fā)話了,瞄準營盤就是一通猛轟,一陣濃煙散去,地面整整被削去一層,原本隱蔽的坑道此時才見得真面目,如同在兩軍之間憑空劃出得一片洼地,整個中軍早被挖空。現(xiàn)在是我軍不用過去,近處用弩弓,火槍攻擊,稍遠處就丟轟天雷,想到哪里都隨心所欲。反而渤海人被這些深坑束縛了手腳,前后失據(jù)。素來守城一方少備遠程武器,這下渤海人只能不痛不癢的胡亂射些弓箭,待到了我軍近前已是力竭,弩兵只需護住頭臉,胸前自有護甲保護,傷不到分毫。
因我軍使用的連發(fā)弩,比對方快捷何止數(shù)倍,不大功夫渤海人漸漸沒了反擊,數(shù)萬人全部壓縮在后營,背靠護城河動彈不得。一旦我軍跨過中營,渤海人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間。
兵士們正在加緊移土添坑,眼見就要成功在即,偏于此時有親兵來報,收到在東京龍原府的間諜的緊急密報,據(jù)查:倭國一支兩萬人的軍隊已在那里登陸,目的不明。一石激起千層浪,倭人果然如戰(zhàn)前風傳所說出兵了,看來不得不重作安排。既然眼下龍泉府已是孤城一座,又是這般蝦兵蟹將把守,欲取欲奪皆由我定,我也何必急于一時,倒是多要留心身后為妙。我當即下令停止進軍,就于原本渤海的前營重新按下營寨,今日先且放過渤海殘軍。
聯(lián)軍突然的改弦更張令渤海人高呼幸運,連現(xiàn)有的后營也當即放棄,喊開城門之后,各隊兵馬爭先恐后的向上京城內(nèi)涌去,平白得讓我軍又向城門跨前了一大步。至此一日之后,形勢立判,渤海人在折損了近乎五萬人后,徹底放棄了城外的工事,全部縮入上京死守;而聯(lián)軍真正是兵臨城下了。
放下安東軍的布置不提,此時的渤海朝廷內(nèi)已是怨氣沖天,文臣扯去虛偽的面紗,直言責怪大緯瑎好大喜功,不施仁政以至鬧到今天這般田地;有了上次的御花園角斗,大緯瑎與兒子大諲譔之間嫌隙漸深,現(xiàn)在正好倒打一耙,埋怨大諲譔辦事不力,激怒了安東軍,惹火燒身;大諲譔又把責任推到守軍身上,倉促間十府僅來兩府兵保駕,又枉費時日挖什么陷坑,更點名呵斥普森廉頗老矣,丟盡了渤海的臉面。滿朝君臣互相爭執(zhí)的面紅耳赤,全沒了王室官家氣度,好好的朝政變得比那市井之徒間的謾罵還要不堪。最后諸位權(quán)貴鬧至不歡而散,大王拂袖而去,臣子們匆匆回府預作準備以應付未來將至的改朝換代。
老帥普森撤軍進城后,連盔甲都沒來得及脫下,就匆忙著趕到王城稟報戰(zhàn)況,不成想竟落得個費力不討好,受足了大諲譔的冷嘲熱諷。忿忿然回到上京城內(nèi)的私宅,普森越想越是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卻又不能對王子無禮,唯有對著自家書房內(nèi)的書硯花盆發(fā)泄。心情稍微轉(zhuǎn)好,看到一地的碎片本是自己以往珍愛物事,一股委屈又在心中泛起,普森差點沒痛苦落淚。
此時正好又仆從入內(nèi)上茶,看到普森癡顛的模樣甚是驚訝,匆匆上前探問道:“老爺,老爺,您怎么了?”裝著膽子伸手推了普森兩把。
普森“啊,啊”兩聲,總算恢復正常,扭頭看到正是三個月來一直伏侍自己的小童普睿,勉強擠出笑臉,回道:“小睿啊,爺爺沒什么事,不用擔心。”
普睿真名本是樸銳,乃是我在渤海安插的五十名間諜中的一員,自從三月前假裝孤兒,餓暈倒在普森于率賓府的家門外,被其收入府中當差,因懂事勤快,深得普森喜愛,這次來龍泉府解圍也被帶在身邊。
“老爺,這杯茶我就放在書桌上吧,我去取掃帚來清理這些碎片?!闭f完放下茶杯,普睿轉(zhuǎn)身出去了。
普森搖頭嘆道:“哎,看來這次害了這個孩子了,但愿城破之時,老天保佑他能逃出去吧?!?p> 老頭話音剛落,普睿拿著工具進來,稟告道:“老爺,外面有位大人求見,自稱是鐵利府將軍高特牟,我已留他在客廳等候?!?p> 普森一聽那人名字,面色轉(zhuǎn)冷,口中含糊道:“哼,那個小子上我這來又想撈什么好處?”
這個高特牟在渤海權(quán)貴中還有一個響亮的綽號:高不虧,意指此人作事向來斤斤計較,凡事都要講條件,明要賄賂,若是自己有求他人,反而成了出了名的鐵公雞,一毛不拔。此子又不學無術(shù),文才武略樣樣稀松,*凌掠卻各各精通,與王子大諲譔臭味相投,勢成莫逆。只因為高家祖上一連為渤海王室戍邊幾近百年,在鐵利府根深蒂固,大緯瑎不得已之下才賜了他鐵利府將軍的職位。
普森滿心狐疑地來到前廳接見高特牟,若不是普森與高家上兩代家主交往深厚,高特牟也只能吃閉門羹。自持身份,普森看門見山的問道:“喂,高小子,你今天來此有什么便宜要占?有事就快說,沒事就走?!闭f的甚是不耐煩。
高特牟相貌十分俊秀,只是細眉薄唇顯得無情,配上身上穿的盔甲,真能迷死一片少女少婦。聽了普森的話,高特牟也不生氣,嘴角帶笑謙恭地說道:“普爺爺,您老怎能把我說地這般不堪,難道我就不能來拜望一下您老么?”
普森大敢意外,語氣柔和地問:“哦?特牟此來何事?”
“咳,您老就是神算,我還真是來占便宜的?!备咛啬惨痪湓挷铧c沒把普森氣得暈倒。
普森本就脾氣暴躁,今日又受了許多閑氣,現(xiàn)在高特牟也來耍他,怎么不氣,雙目圓睜,喝道:“高家真是家門不幸,怎么這一代就你這個‘毒子’?痛快點說,你到底為何來此。”
“呵呵,普爺爺,您老別生氣,我說還不成么。”高特牟從袖內(nèi)拿出一方手帕,輕輕地擦拭頭上汗水,說道:“我這次來是求普爺爺救命的?!?p> “哦?此話怎講?”
高特牟連珠炮似的,吐吐說個不停,“剛才我與王子在宮內(nèi)吃酒,王子透漏給我,大王一向?qū)ξ铱床簧涎郏蛩憬柽@次機會也治我的罪。因為普爺爺您在朝中名望甚高,又是三朝老臣,只要您幫小子說說話,我就能逃過此劫,再說這次兵敗也不能算我的責任啊,雖然我也出戰(zhàn)了,但指揮行軍進退的可是爺爺您啊,如若大王責罰了我,豈不是冤枉透頂。”
“哼,你小子是讓我給你作替罪羔羊吧?!逼丈f著,已是不拿正眼看他了。
高特牟急得滑到地上,咚咚地直磕響頭,哀求道:“唉呦,普爺爺您不救我,鐵利高家可要絕后了?!?p> 提到高家,普森心中一軟,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與他家?guī)资甑慕磺?,就是替他頂罪,依自己的名望,料那大緯瑎也不會拿自己如何,想到此,普森說道:“好吧,就算看在與你祖上的緣分,我就替你擋了這一次,以后再有這種事莫要再來煩我?!苯又质且魂囌佌伣陶d,高特牟因為心事落定,對普森的嘮叨也就不放在心上了,“虛心”受了一番說教后,喜滋滋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