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情四射的喜宴一直折騰到了傍晚,有婦人端一大盤,上盛四十九個用白羊髓和糯米作成的飯團(tuán),這個習(xí)俗阿保機與我介紹過,我倒感到麻煩了。萬一丟了單數(shù),七日之內(nèi)不可以出帳,安東那邊還有很多事情等我料理呢,就是天下的工匠料想也要到了不少。
搶在儀式進(jìn)行之前,我問道:“大哥,你們這個飯團(tuán)是怎樣丟的?”
阿保機回道:“我們是帳內(nèi)每人都要丟出一個,剩下的由身份最尊貴的人丟出。今天就由殿下收局吧。”阿保機的話沒人反駁,我即是王子,又是阿保機的兄弟,更對迭刺部有活命大恩,當(dāng)然有此身份。阿保機的安排正好遂了我意,只需記得他人丟出帳外飯團(tuán)的個數(shù),最后結(jié)果的奇偶還不是隨我心意?
正當(dāng)我在暗暗慶幸時,偏偏有那不開眼的攪局。金英曼憑著自己的身份地位,最終爭得和我平起平坐,按照預(yù)先的計算最后剩下的二十多枚飯團(tuán)就由我倆打發(fā)了。
往年契丹人舉行這個儀式,從來不刻意計較結(jié)果,吉兇之說無非就是為此儀式渲染些神秘色彩。即使是雙數(shù),也要在帳中多鬧幾日才出。
對著帳篷上兩尺見方的窗戶,站在十步開外,阿保機等迭刺人投擲飯團(tuán)時面色嚴(yán)肅,但丟出飯團(tuán)后無論是否擲出帳外都是笑逐顏開,好似一年的煩惱哀愁都隨著飯團(tuán)而去了。算上赫連易丟的,一共投出二十三枚,有十一枚被擲出窗外,剩下的就看我和金英曼的了。
我擲出四五枚大約把握到了力道,再投的兩個都穩(wěn)當(dāng)?shù)娘w到帳外,心里也有分寸,又抓起兩個飯團(tuán)握在手中,我就不擲了。金英曼的成績則慘不忍睹,開始時我擲一個,她就跟著擲一個,明擺著要和我爭個輸贏,可惜距離又遠(yuǎn),目標(biāo)即小又模糊不清,她一個九歲的丫頭怎能拿捏準(zhǔn)星。見和我一起投出的飯團(tuán)全落在了帳內(nèi),即刻接受不了,也不再和我禮尚往來,抓起飯團(tuán),一個快似一個的連續(xù)丟出,盤內(nèi)剩下的飯團(tuán)轉(zhuǎn)瞬告罄,結(jié)果她擲出的十七枚僅有兩枚中第。
我確定現(xiàn)在窗外一定是十五枚飯團(tuán),我手中的兩個只要有一個成功就萬事大吉了。信手拈來,我輕松的扔了一個到帳外,另一個隨意一丟,成功了事。
還是那個婦人端盤而入,盤中果然盛著十六枚飯團(tuán),請阿保機過目。
見得了雙數(shù),迭刺人更是高興,吩咐重置酒宴,奏喜樂。赫連易更是提議我高歌一曲,金英曼還繪聲繪色地吹噓我的歌聲是如何的新穎動聽。眾情難卻,今天如此喜慶,我正好借歌以助酒興,特意篡改了一首《契丹人》:
潔白的氈房炊煙升起
我出生在牧人家里
遼闊無邊的草原
是哺育我成長的搖籃
養(yǎng)育我的這片土地
當(dāng)我身軀一樣愛惜
沐浴我的那江河水
母親的乳汁一樣甘甜
這就是
契丹人
熱愛
故鄉(xiāng)的人。
我剛一唱完,阿保機高喊一聲:“好~”嚇得我一哆嗦,三兩步快速到了我面前,口里贊嘆道:“想不到兄弟還懂音律,剛才一曲真是唱到我的骨子里了,走,與全族父老再唱一遍?!彼桓吲d,對我也不用尊稱了,不問我是否愿意,拉著我的右手就向外走,連一點回絕的機會都沒有,后面其他迭刺人也擁簇上來,同時迎合道:對,與民同樂,出外面唱去。
有人臨時拉來一輛馬車,算是舞臺了,我站在上面重唱《契丹人》把慶典推上了高潮,迭刺人也不回各自帳篷,隨地燃起篝火,十幾人或多至數(shù)十人圍著火堆載歌載舞。以前不論是在長安的國宴上還是王建的婚禮上,每個人都是中規(guī)中距,就像一個個傀儡按照宴會的既定步驟走下去。感受著迭刺人忘情的歡聲笑語,我第一次真正的陶醉在如此萬人同慶的盛況中。我徹底的放開了自己,與他們一同舞蹈,一同歡呼。
慶典一直持續(xù)到深夜,人們才漸漸散去。我、赫連易與阿保機等一幫兄弟回到剛才的帳篷大被同眠,金英曼則被耶律月朵拉走。
我一覺睡到第二天晌午才起床,此時帳內(nèi)竟然只余我自己了。當(dāng)我還在奇怪時,金英曼和耶律月朵嬉笑著手挽手從外面進(jìn)來。
我匆忙抓過一件衣服穿上,生氣道:“你倆怎么不通報就進(jìn)來了?”雖然從小就由宮女伺候起居,但自從離開長安,我已經(jīng)習(xí)慣照顧自己,再怎么說今年開始我已十歲了,且潛意識中常以成人自處,耶律月朵又是生人,窘得我渾身不自在。
金英曼滿不在乎地說:“嘁,有什么好遮掩的,剛才我和耶律姐姐來過兩次了,真要想看你,早把你看個內(nèi)外干凈?!闭f完還放肆的一陣狂笑。
她的兩句話頂?shù)梦移吒[生煙,不知道說她什么好,“你。。你。?!?p> 還是耶律月朵明白事理,解圍道:“殿下別聽英曼妹妹瞎說,我倆也是剛來?!迸苏媸歉行?,一個晚上她倆就姐妹相稱了。
金英曼撅著小嘴嘟噥:“姐姐你怎么拆我臺啊,氣氣他多好玩?!?p> 和她糾纏是自討苦吃,再說我也不是沒肚量的人,轉(zhuǎn)而和耶律月朵說道:“耶律小姐可知道我大哥他們?nèi)チ四睦铮俊?p> “怎么和我哥哥作了兄弟,還叫我小姐么?”耶律月朵笑道。
我回道:“是小弟疏忽,姐姐年長,我以后就稱呼你姐姐吧。”這不擺明占我便宜么,不過有如此美貌的姐姐倒也不愧。
耶律月朵裝作老氣橫秋地道:“恩,弟弟真懂事。”
我暈,你才大我?guī)讱q啊,就和我充大輩。
沒閑心和她倆胡扯,我催道:“姐姐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p> “我大哥他們又去河邊捕魚了,聽說還是你想出的法子?”
“對,是三哥的法子,可好玩了?!?p> “啊,是啊,不知道大哥去了多久?”
“一早就去了,現(xiàn)在約莫快要回來了,你昨晚的曲子真是好聽,教教姐姐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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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仨就這樣有一句沒一句的閑扯了足有大半個時辰,一直到阿保機領(lǐng)人回來才算解了我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