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開著車,后座位上還有仨哥們,一群人蔫了吧唧的,一句話也不說。我問周堯:“你倒是說話啊,我還以為你改行當人口販子了?!?p> “你想知道啥?后邊那哥仨?嗨,自我介紹下啊,這是我哥們郭染晟,一起去支援武漢?!?p> 我看了一眼后視鏡,中間那哥們扶了扶眼睛框,說道:“我叫馬樂,這是這壯漢叫謝斌?!?p> 在馬樂右邊的是一米九多的兄弟,原本后座不大的空間讓他占了近一半。左邊的兄弟接過話頭說道:“我叫楊立?!?p> 簡單的相互了解后,氣氛一度尷尬,我看了一眼周堯,他一臉嚴肅,全神貫注的盯著前方的路。
半個小時后,周堯帶著我們?nèi)チ斯骊牭霓k公室,獎章紅旗掛的滿墻都是,還有好幾個大叔大媽的照片在墻上貼著,旁邊寫著優(yōu)秀公益?zhèn)€人表彰。
“用心做公益,認真做好事?!?p> 我默念著他們的口號,待周堯安排好那三人坐下,拉著我離開辦公室。
“走吧,一起上廁所。”
我們站立在便池前,周堯嘴里叼著根煙,抖了抖肩膀。吸過一口煙,他說道:“這件事原本是好事,但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我問:“怎么講?”
“公益隊帶頭的怕死不敢去,但是又想落下個好名聲。所以讓底下的人湊隊人,過去武漢意思意思?!?p> 我無語了,只能悶聲哼一句:“這……真他媽是個人才。”
周堯吐了一口煙霧,那還有多半截的煙頭扔進蹲便器里,扭頭吐了一口唾沫。
“行了,我們做好我的事情,問心無愧就好。那么多的事情,并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多做事,少說話?!?p> 我認識周堯很多年了,他做事干脆利落,也能沉住性子去做一些在別人看來毫無意義的事情。比如:從初中就開始參加各種的公益活動;喜歡一個人躺在操場上盯著藍天白云;以及堅持喜歡一個人很久,雖然他的青梅竹馬已經(jīng)離開這個世界。
周堯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來了幾件公益隊的馬甲制服,讓我們先穿上。說是過會兒還有人過來拍照呢。然后再問什么時候出發(fā),結果他說了一句等通知。
周堯的一句等通知,讓我們從下午等到傍晚,五個人饑腸轆轆坐在辦公室中。周堯點了份外賣,吃完的時候已經(jīng)是九點了。
突然樓下院里傳來一陣喧囂,一群人圍著兩大腹便便的男人往樓上走。周堯透過窗戶給我們指了指,那就是公益隊隊長,也是公益隊的主要組織者。
“收拾收拾,我們應該是可以出發(fā)了。不過大概的形式主義還得走一遍。有人會拍照,大家笑一下,不要一副苦瓜臉。謝斌說的就是你,給老子抿嘴笑成不成?!?p> 謝斌皺著臉上的肥肉,做出了比哭還丑的笑臉?!皥蚋纾憔蛣e為難我了,我這會兒還沒清醒呢,一大早上就讓你從床上扒拉起來。要是往常,我這會兒才醒來吃飯。”
周堯恨鐵不成鋼的說道:“你還好意思,你老子昨天就讓你來跟著干事,你怎么不來,要不是我去親自接你是不是今天又耽擱了?!?p> 楊立插嘴拱火道:“堯哥罵的對,別讓胖子閑著。一天天的我老叔光說他的懶散了?!?p> 幾人說話間,一群人簇擁著隊長走進了辦公室。
“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周堯,也是我們?nèi)ノ錆h支援隊的隊長?,F(xiàn)在像小周這樣能夠吃苦耐勞的年輕人不多了。上次我們?nèi)ジ拭C那個金元縣,條件多不好,他硬是一句抱怨話都沒說?!?p> “連哥,你們先站一起我們拍幾張照片,到時候可能需要發(fā)到公眾號上用來宣傳?!?p> “好好好!那先拍照片,大家往一起站一下,就站在這面墻前邊?!?p> 連子仁指的那面墻正是掛滿了錦旗的那堵墻,我往謝斌身后靠了靠,故意讓他擋住了自己的半張臉,那發(fā)了公眾號被我爸媽看到了又是一頓嚷嚷。
形式過后,連子仁去招呼那群人,讓周堯帶著我們?nèi)サ娇h領導安排的地方集合。到時候一起出發(fā),而他們……除了吃頓飯,難免還要喝點酒。
有人負重前行,也有人偷奸?;@就是世道人心。當然,這種事情,也不能我能夠改變的。
整個縣城,有點臉面的人都在場。他們的身后是忙碌了一整天才裝載上的支援物資。
臨時加裝上的路燈照耀著烏央烏央的人群,所有人被口罩遮住口鼻,我看不清他們的臉,可我看的清他們的心。
十輛負載18噸半掛車,本地的農(nóng)作物,還有一些基礎物資。這些物資加上25名支援人員,一切準備就緒。
車隊浩浩湯湯的連夜出發(fā),我們五個人擠在一輛車上,謝斌開車。周堯躺在副駕駛沉沉睡去,后半夜就輪到他開車了。
我思慮再三,終究還是給殷肆肆發(fā)了消息,說給她我要去武漢的事情。
她立馬給我打電話過來,我悄悄戴上耳機,側身聽她說話。
“你怎么要去武漢?疫情這么嚴重,志愿者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p> 殷肆肆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她氣的不行。待她冷靜下來,我才說道:“放心啦,沒有事情的,倒不是說什么深明大義,我就是想做點什么。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但人多還力量大呢?!?p> 殷肆肆壓著聲音,原本的怨氣也化成了關心。
“那……那你好好的,小心一點?!?p> “乖乖,沒事的,你早點睡覺,很晚了?!?p> “我睡不著?!?p> “那你吃點藥,好好睡覺。”
殷肆肆最后發(fā)給我的一條消息。
『保持聯(lián)系,照顧好自己』
還好,在做一些事情的有人支持,這便是極好的。
安撫過殷肆肆,我也閉眼睡去。因為我不知道前方到底有什么困難在等待我面對。
此時的我還不知道,此去一行,到底有多艱難。這不是開玩笑,所有的人都在與死神搏斗。有人已經(jīng)病倒在那里,但仍有人前赴后繼的支援。
大年初三夜
八百里夜赴一城,牽腸掛肚無數(shù)人。
我從來不會覺得自己有多高尚,貪小便宜,不想吃虧,普通人有的缺陷我一樣不缺,但我知道一件事:
家國共夢,有國才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