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吳軍由常遇春滅了巡邏兵,以及康茂才燒了官渡,小勝兩場后,便開始圍城戰(zhàn)。
首戰(zhàn),徐達(dá)督大軍由東北邊的婁門搶攻,張士誠則派出十條龍勇勝軍拒戰(zhàn)。
別以為平江城好打,以為婁門與大城門-閶門,相距較遠(yuǎn)、駐軍少,就好攻打了。
東吳軍在城內(nèi),還有近十萬大軍,你西吳軍圍八門,我東吳軍何止八門的守衛(wèi)軍,各城門之后還有后援軍,可是準(zhǔn)備了加倍的十六軍。
結(jié)果,首戰(zhàn)西吳軍討不便宜,武德衛(wèi)指揮副使茅成,在作戰(zhàn)中左脅中流矢,戰(zhàn)亡。
這茅成也是濠州人,算朱元璋同鄉(xiāng),更是右相國李善長,定遠(yuǎn)縣同鄉(xiāng),從朱元璋還在和陽時,就跟常遇春來投靠,一路跟隨常遇春克太平,克衢州,克安慶,援安豐、戰(zhàn)鄱陽湖,克武昌。只是個性剛勇,說好聽些是驍勇善戰(zhàn),說普通些就是武夫,好不容易在常遇春的提拔下,升上指揮副使。此次征討東吳時,克舊館(湖州),圍蘇州,戰(zhàn)婁門,左脅中矢戰(zhàn)歿。
當(dāng)然,死后追封一定有的,后來追贈鎮(zhèn)國上將軍、僉大都督府事、護(hù)軍,東??す?p> 不過,西吳軍的首戰(zhàn)失利,也使攻城戰(zhàn)暫時停下了腳步,建康那邊也不急。
因為,這平江城比龜殼還厚實,真得很難攻啊!難攻?那就「圍」吧!
把你東吳大軍圍困在平江城內(nèi),圍到地老天荒,總可以了吧!
看你能龜縮多久?出不出來作戰(zhàn)?
………
過去,匯聚于姑蘇城閶門外的上塘河和山塘河,向來便是商貿(mào)船舶,往來大運(yùn)河與蘇州城區(qū)的兩條重要航道。
山塘河由城閶門的北濠,沿現(xiàn)今之山塘街經(jīng)虎丘,接上大運(yùn)河,稱為「七里山塘」;上塘河則從南北濠間的閶門吊橋,沿上塘街、楓橋路至寒山寺,接上大運(yùn)河,稱為「十里楓橋塘」;而閶門一帶,因商船往來、碼頭眾多,曾被喻為「天下第一碼頭」。
如今,因西吳大軍圍城,因正處于戰(zhàn)爭時期,寥落人稀,只剩偶而巡弋的小舟、斥候。
楊基此時因公來到城防處,便特意地請求到城門上走了一回,看了看此情此景,也是甚有感概??!
不過,楊基口頭上仍對著防守軍士們說,看這城堅池深,加上諸位軍令嚴(yán)明、防守嚴(yán)密,相信平江城必當(dāng)無虞;回去必定會特意地再向民眾們宣知,讓百姓們安心。
………
這日
吳中四杰在徐賁的北郭住家聚會,楊基也大概說了城外的情況。
西吳大軍雖然沒有正式展開對決式的攻城戰(zhàn),但卻團(tuán)團(tuán)包圍住平江城,還在遠(yuǎn)處建造了敵樓,原本船來船往的埠頭、上塘河、山塘河,什么時候竟然看不到一條船了。
北郭眾人聽來,心里大多也認(rèn)為,這圍城的日子,或許可不是一個月、兩個月就會結(jié)束的事情,可能會圍的更長久了。
張羽道:「過去為了求個官,辛苦快半輩子,如今求得了官,卻又煩惱該不該放?。 ?p> 楊基道:「唉!別傷腦筋了,平章大人不是也說,我們算是『大元』的官吏,掛著大元的名號,不是張士誠所派令,朱元璋應(yīng)該對我們不會太過份吧?」
道衍則說:「希望能如平章大人所言,不過,可惜了平章大人,學(xué)富五車,政通人和,卻因效命于張士誠,而前途堪憂啊!」
徐賁道:「孟載(楊基字)兄,我看城內(nèi)許多的城門,都駐扎了滿滿的兵士,難道真如你們所言,太尉大人的軍勢,無法勝過朱元璋軍了嗎?」
道衍回說:「朱元璋大軍能夠開拔到平江城,能夠如此地包圍住平江城,你覺得太尉大人的軍勢,可能會勝嗎?」
高啟道:「聽道衍如此說,是無外援了?」
道衍回道:「有無外援,貧僧不知,但已到如此窘境,大概外援也單薄無力了吧!」
徐賁聽了嘆口氣,道:「軍隊的事,幼文(徐賁字)不知,但道衍說的是蠻有道理的?!?p> 張羽道:「唉!日子能過且過,得過就過,幼文,你這邊還有沒有酒?拿出來大家解解悶吧!」
徐賁回道:「當(dāng)然有,所謂『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取來換美酒,與君同銷萬古愁』,我這就去取來?!?p> 楊基也道:「誒!季迪,你不是也做了一首『將進(jìn)酒』,寫出來大家同樂同樂。」
高啟道:「拙作不佳,請諸位好友不要見笑。」
《將進(jìn)酒》
君不見陳孟公,一生愛酒稱豪雄。
君不見揚(yáng)子云,三世執(zhí)戟徒工文。
得失如今兩何有,勸君相逢且相壽。
試看六印盡垂腰,何似一卮長在手。
莫惜黃金醉青春,幾人不飲身亦貧。
酒中有趣世不識,但好富貴亡其真。
便須吐車茵,莫畏丞相嗔。
桃花滿溪口,笑殺醒游人。
絲繩玉缸釀初熟,搖蕩春光若波綠。
前無御史可盡歡,倒著錦袍舞鸊鵒。
愛妾已去曲池平,此時欲飲焉能傾。
地下應(yīng)無酒壚處,何苦寂寞孤平生。
一杯一曲,我歌君續(xù)。
明月自來,不須秉燭。
五岳既遠(yuǎn),三山亦空。
欲求神仙,在杯酒中。
………
還任職丞相府記事的楊基,喝著、看著,大呼好啊!
道:「這句『酒中有趣世不識,但好富貴亡其真。便須吐車茵,莫畏丞相嗔?!徊痪驼钦f咱們嗎!」
張羽也有些醉意的說:「誒!這句這句,『前無御史可盡歡,倒著錦袍舞鸊鵒。愛妾已去曲池平,此時欲飲焉能傾。』是在說左丞潘元紹嗎?哈哈!寫的好??!」
高啟趕緊說道:「喔!不是不是,只是季迪自己抒發(fā),自己寫的語句,與眾人無關(guān),真的無關(guān)啊!」
其實,高啟自號青邱子,大概最喜歡〈青丘子歌〉,最能抒發(fā)自己了。
《青丘子歌》
青丘子,泬而清,本是五云閣下之仙卿。
何年降謫在世間,向人不道姓與名。
躡屩厭遠(yuǎn)游,荷鋤懶躬耕。
有劍任羞澀,有書任縱橫。
不肯折腰為五斗米,不肯掉舌下七十城。
但好覓詩句,自吟自酬賡。
田間曳杖復(fù)帶索,傍人不識笑且輕。
謂是魯迂儒、楚狂生,
青丘子聞之不分意,吟聲出吻不絕咿咿鳴。
朝吟忘其饑,暮吟散不平。
當(dāng)其苦吟時,兀兀如被酲。
頭發(fā)不暇櫛,家事不及營。
兒啼不知憐,客至不果迎。
不憂回也空,不慕猗氏盈。
不慚被寬褐,不羨垂華纓。
不問龍虎苦戰(zhàn)斗,不管烏兔忙奔傾。
向水際獨(dú)坐,林中獨(dú)行。
斫元?dú)?,搜元精,造化萬物難隱情。
冥茫八極游心兵,坐令無象作有聲。
微如破懸虱,壯若屠長鯨。
清同吸沆瀣,險比排崢嶸。
靄靄晴云披,軋軋凍草萌。
高攀天根探月窟,犀照牛渚萬怪呈。
妙意俄同鬼神會,佳景每與江山爭。
星虹助光氣,煙露滋華英。
聽音諧韶樂,咀味得大羹。
世間無物為我娛,自出金石相轟鏗。
江邊茅屋風(fēng)雨晴,閉門睡足詩初成。
叩壺自高歌,不顧俗耳驚。
欲呼君山老父,攜諸仙所弄之長笛,和我此歌吹月明。
但愁欻忽波浪起,鳥獸駭叫山搖崩。
天帝聞之怒,下譴白鶴迎。
不容在世作狡獪,復(fù)結(jié)飛佩還瑤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