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與徐賁同年,約二十五、六歲,徐賁此時也道:「是??!是??!干嘛找老頭子,不如待此處盛會結(jié)束后,咱們回城北郭寒舍,好好地談?wù)撛蹅儌I(yè),來個不醉不歸?!?p> 眾人喝了點(diǎn)水酒,加以氣氛熱鬧,楊基也附和說:「對,對,對,咱在盛會里也得了個第三名,一定要好好地慶祝慶祝,咱們就來個不醉不歸?!?p> 接著又點(diǎn)醉意地說:「所謂文人七藝,琴棋書畫詩酒花,咱北郭在書、畫、詩方面都各擅勝場,名聞江南,咱十人中,現(xiàn)在浦源已自號『東海生』,有了『東』字;但『南』字被那個酒鬼宋克(書法)搶去了『南宮生』名號。幼文,你家住城北郭,且北郭名號響亮,就先搶這『北』字,號『北郭生』如何?」
徐賁聽了,也覺得很可以,且可沾十子的光,笑道:「好好!幼文就自號『北郭生』,搶這『北』字?!?p> 楊基正要接著說,張羽向著高啟道:「季迪你詩文第一,也趕緊搶個『西』的名號,如此四方皆齊,好來個東西南北各一生?!?p> 楊基與張羽兩人皆三十多歲,年紀(jì)稍長,馬上吐糟插嘴,道:「什么『各一生』!喊一聲?還是過一生?」
「不好不好,咱們可都是書法大家、畫法大家,詩文大家,應(yīng)該稱『東西南北各一家』?!?p> 張羽也不管楊基,看著高啟沒有回應(yīng),續(xù)道:「季迪,你自號『青丘子』,不如改為『西丘子』,喔不,是『西丘生』?!?p> 高啟尷尬地回說:「不好吧!吳淞.青丘在城南邊,不在西邊?!?p> 被高啟這么一回,楊基笑道:「來儀兄,強(qiáng)迫改號不太好吧!要你『靜居』改號『西靜居』可好!」
張羽頂回去道:「不如你『眉庵』改號『西眉生』也不錯!」
徐賁聽了笑道:「張兄、楊兄不用斗嘴了,咱們回北郭去,十人中找個還沒稱號的,商量一下總可以?!?p> 元末朝廷管理松散,文人思想漸為開放,創(chuàng)作也更多更大膽,不過十子中大多是簡單自號,高啟因家居城南的青丘,故自號「青丘子」,徐賁居于城北郭,號「北郭生」也對,張羽號「靜居」、楊基號「眉庵」,也是取居所為號,只是四人笑笑鬧鬧地,忘了還身在盛會現(xiàn)場。
饒介在與眾文人客氣寒暄,巡了一回后早已回屋內(nèi),管事也正招呼仆人收拾,前三名作品由管事收走裱褙處理,其他由參賽的文人各自收回作品。
眾人陸續(xù)離開,當(dāng)然還有些人趁機(jī)帶些小點(diǎn),喝些水酒,畢竟大多數(shù)文人阮囊羞澀,生活困窘,能像北郭十子常常聚會,有吃有喝,算是略為闊綽的并不多。
管事與仆人們也不介意那趁機(jī)打包,或多喝水酒的文人,平江路、蘇州一帶的稅收相較來說頗充裕,從張士誠可拿出黃金一餅、白銀三斤當(dāng)獎賞就可得知。
而且,此次舉辦盛會的主人饒介,也并未特別設(shè)限,一來是要招攬文人心,來者不拒;一來是盛會場面越大越是熱鬧,文人間一傳十、十傳百,未來再舉辦會更容易;一來也代表著蘇州治理安定,文明繁榮,吸引更多人來投靠。
北郭眾人從盛會出來后,楊基與張羽一路說著要找北郭十人中哪一人?來搶「西」字的取號,徐賁、高啟與道衍年紀(jì)相近,三人也說說笑笑地走回北郭。
高啟此時道:「有名好?無名好?還是當(dāng)個自己好。」
道衍笑說:「有名當(dāng)然好,季迪你瞧,自從去年在書畫盛會中展露頭角后,幼文的畫作可就值錢多了,絹素一出,懸金爭購?!?p> 接著道:「出家人雖不貪名利,不過對你們文人士子來說,名氣可就很重要,有名才有利,出家人無名無利,還可化緣求生,文人雅士總是不好去乞討吧?!?p> 道衍嘴里雖說不貪名利,但心里想的可不是一般世人追求的名利,是大名、傳世之名。
道衍曾赴嵩山寺游學(xué),當(dāng)時著名的相士袁珙,看到道衍面貌曾說道:「怎有這么特異的僧人!眼眶三角形,體態(tài)像病虎一般,天性必然嗜好殺戮,劉秉忠一樣的人物!」
道衍聽后不但不怒,反而大喜。
劉秉忠原名(劉)侃,原是金朝的官宦世家大族,十七歲時就已出仕于金朝。后來因為金朝滅亡、世局紛亂,被武安山天寧寺虛照禪師收為僧,法名子聰,多年以后,則成為了元朝開國著名的政治家、儒術(shù)家。
世祖忽必烈時敕賜名秉忠,曾任宰相,死后謚文正,贈太傅、常山王,是大元兩都城:上都、大都的設(shè)計者,以及政治體制,大元國號的建議者,也是道衍一生追求的人物表現(xiàn),以及四處求學(xué)問道,充實(shí)自我的原因。
徐賁聽了也說道:「士人寒窗苦讀,不也是要求取功名,報效朝廷;大元朝歷經(jīng)近百年,自仁宗延佑復(fù)科以來,也辦過十幾次科舉。」
接著嘆口氣說:「唉!只是咱四書五經(jīng)讀的不夠扎實(shí),鄉(xiāng)試都要努力,更別談?wù)f殿試、與進(jìn)士及第了,還好朝廷官職不全是科舉取士,否則正常管道為官無望??!」
道衍道:「誒!這么說可不對,咱們季迪學(xué)問可是扎扎實(shí)實(shí)的,只是不好為官,自在過日子?!?p> 張羽在旁聽了插嘴道:「咱的學(xué)問也是扎實(shí)的,要說四書五經(jīng)哪樣沒用功過,只是沒有進(jìn)士及第罷了。」
楊基回說:「是!是!很扎實(shí),扎實(shí)的名落孫山?!?p> 楊、張兩人年紀(jì)相近,忍不住又吐糟張羽。
接著又說:「只是咱倆年紀(jì)也有一些,想來要靠科舉出仕是無望了,不如找對人,更有希望些,想想饒大人是個機(jī)會?。 ?p> 張羽不服氣回說:「就你想當(dāng)官,饒大人哪想到你啊!」
楊基嘿嘿一笑,道:「來儀,不要眼紅,你沒看饒大人給了咱第三,這就是機(jī)會啊!」
張羽聽了雖還是不服氣,但也嘆了氣,道:「對了,剛提到那個劉基是吧,據(jù)說他二十二、三歲就參加殿試,還進(jìn)士及第,取得三甲功名,結(jié)果現(xiàn)在過半百了,還不是老家青田窩著,要說科舉也不一定有用啊?!?p> 幾人一路上邊說邊走,不一會到了北郭徐賁家,繼續(xù)著文人間的高談闊論。
只不過此時的道衍,再度聽到「劉基」之名,心想二十二、三歲年紀(jì),在場眾人最小的高啟也二十五了,年紀(jì)輕輕就進(jìn)士及第,取得功名,卻未能在大元朝廷一展抱負(fù),心里對劉基的好奇心更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