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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國策

第五十一章 龍爭虎斗

新三國策 晶晶亮 5613 2004-12-08 08:43:00

    贛水皖水一線牽,江南江北二重天。

  又是一天的清晨,對于皖城的百姓來說,建安二年十一月十八日這一天與之前的任何一天都沒什么分別,城頭上的旗幟是“高”是“劉”根本無暇去關注。

  二個月前袁術曹操在壽春一帶的大戰(zhàn)使得淮上百姓紛紛南逃以避戰(zhàn)亂,其中的一部分人向東渡江遷到了孫策占據(jù)的吳郡、曲阿;另一大部分人則附依往廬江郡袁術故史的劉勛處。以至于在這短短的一二個月時間里,皖城因為迅速吸納了大量的流民而呈現(xiàn)出了一種畸形的繁榮,街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劉勛的實力也隨著一大批青壯人口的到來迅速膨脹起來。

  而在這種虛假的繁榮背后,是稻谷一斛五十萬,豆麥一斛二十萬的物價,還有街上插著草標賣兒賣女的衣不蔽體的貧苦百姓。

  很顯然,劉勛事先沒有充分估計到袁術慘敗的后果,面對府庫空空軍中無糧的窘?jīng)r,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南下豫章,劫掠糧食以備軍用。

  現(xiàn)在,除了劉勛府中不時傳來家眷的嚎哭外,面對一夜之間城頭變幻的大王旗,皖城的百姓平靜的接受了,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各人都在忙活著自已一天的生計。

  也許是這些南來的流民早已習慣了爭戳,習慣了流血,或許他們的心早已麻木了。

  接近中午時分,甘寧領著他的錦衣健兒也來到了皖城,一晃已是數(shù)月不見,高寵急領著徐庶到城門處相迎,與豫章一別時區(qū)區(qū)百來人相比,甘寧的部下看樣子總有一千多人了,這江北一行人數(shù)竟擴充了約有十倍。雖然同飲的是一江水,但一南一北差異之大還是令高寵始料不及。

  甘寧帶回了孫策大軍的最新消息,孫策在聞知高寵搶先襲取皖城后,大軍留駐在巢湖石林、舒城一帶,暫時尚無什么異動。

  一路之上甘寧還簡短的描述了廬江的風土人情,高寵聽罷略皺起眉,問道:“興霸、元直、子揚,依汝三人之見孫策下一步會如何行動?”

  甘寧道:“寵帥,我與孫策軍數(shù)番戰(zhàn),知其軍律嚴明,士卒驍勇,彼既有取皖城意,豈肯白為他人作嫁衣?”

  徐庶依舊是一身樸素的葛袍,顯得長袖飄飄,聽罷高寵問話,施施然道:“甘將軍言之在理。那孫策自過江東以來,揮師所向敵皆披靡,幾無人敢擋其鋒,而今江東皆平,袁術衰敗,孫策早有圖廬江之心,現(xiàn)被我識破先取了皖城,孫策必不肯干休?!?p>  劉曄一捋須然,點頭說道:“以曄之見,孫策目下有三種選擇,其一是見陰援待擊皖城的時機已失,就此退兵回江東去;其二是乘我軍初占皖城、立足尚不穩(wěn)之時,變援擊為強攻,集中所部兵力作血戰(zhàn)計;其三是繼續(xù)實施調虎離山之計,用計謀誘使我軍離開皖城,然后乘虛襲取之。”

  雖然只是在神亭嶺見過匆匆一面,但對孫策高寵并不陌生,先前每每提及這個名字,高寵總免不了有些個緊張,但如今真正需要面對時,高寵心中竟有了一種英雄相惜的痛快之感。

  在江東能夠一捋孫策兵鋒的,除了我高寵,不復再有其它人!

  若我高寵處在孫策的地位,我又將會如何行事呢?

  依著孫策之性情,兵發(fā)而無功其必不為,至于傾主力與我軍激戰(zhàn)皖城,此為兩敗俱傷之計,徒便宜了劉勛這頭困獸,孫策豈又肯為之,今其駐留舒城、石林不退,必有圖謀。

  風呼呼的作響,將城頭上的雜草吹得彎下了腰,唯一凜然不動的是一旁深嵌入城墻縫隙中的小樹。甘寧他們說得對,孫策是不會善罷干休的,而面對著擁有二萬大軍的強敵孫策,究竟是做低頭彎腰的草,還是傲然屹立的樹,是裹脅了民眾南避豫章,還是堅守皖城抵御呢?

  腳踏在皖城并不巍峨的城墻上,勁冷的北風從淮上吹過來拂過臉龐,高寵忽然有了一種接近中原的感覺,一種將自已真正的投身到亂世洪流中的激動,這是他所渴望已久的。

  如果說豫章是一個箭靶的外環(huán)的話,那地處江淮的廬江郡至少是接近到了八環(huán)的距離,高寵知道越接近爭奪的中心,面對的艱難險阻將會更多。

  亂世逐鹿,唯英雄者競相趨之。

  如果退避的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沒有意義,既然選擇了去做,就不要瞻前顧后,高寵的臉上有了一種決斷后如釋重負的輕松。

  孫策驍勇,周瑜多智,因此如果有別的辦法,象無功而返、血戰(zhàn)奪城這二種選擇他們是不大可能去做的,所以最大的可能是攻敵之必救,但是高寵現(xiàn)在這一點兵力是不可能做到全面防御的,唯一能做的只有先猜透敵人的意圖。

  從豫章到皖城,一個個城市、一座座關隘從高寵眼前閃過,哪里才是孫策的目標呢?

  是石印山的驛道,還是虎林的阡陌小徑。

  或者是二年前周瑜孫賁兵敗沉戟的番陽。

  這些地方雖然是局部爭奪的好點,但還不足以有攻敵必救的成效。因為,無論是出石印山,還是取道虎林,對于高寵來說,還尚有太史慈這一支援軍可以調用。

  除了一個地方。

  “彭澤,對就是它!”高寵低喃出聲。

  徐庶聽言,臉色一變,道:“彭澤孤懸江中,素為豫章之門戶,往來之要沖,一旦失陷則我軍全局被動矣,今若孫策分兵攻襲彭澤口,鄱陽湖南有劉勛大軍斷路,太史慈顧雍皆救之不及,唯有北救——?!?p>  彭澤,才是這一條戰(zhàn)略鎖鏈中最薄弱的一環(huán)。

  對于高寵來說,彭澤若失,則辛苦構建的包圍圈將支離破碎,已入籠中的劉勛會從這里北竄,更重要的是連接南北的通道被斷,位于江北的這三千兵卒將陷于孤立無援的窘境;對于孫策來說,占據(jù)彭澤不僅能切斷高寵軍的南北聯(lián)系,更會成為西進江夏的支點。

  甘寧諫道:“寵帥,寧有一計,可退孫策。昔日吾在江夏時,與水軍大都督蘇飛有舊,現(xiàn)可修書一封,言孫策為報殺父之仇盡起大軍西征黃祖,若能說動江夏軍出兵援我彭澤,則彭澤無憂矣!”

  這時劉曄道:“黃祖目光短淺,性情反復,非可信之人,今若將重任寄望于江夏,則若前門驅虎,后門進狼,一旦有所閃失,悔之晚矣?!?p>  徐庶甘寧劉曄對戰(zhàn)局的分析都有其道理,高寵思慮再三,揣度良久,尤自舉棋難定。

  甘寧的建議從短期來看,確是最佳的選擇,如果江夏黃祖能出兵彭澤的話,高寵只需屯兵守住皖城即可迫退孫策,但是從長期的戰(zhàn)略來看,其中確有極大的隱憂。

  其一是黃祖出兵的可能性有多大?萬一黃祖不顧大局,仍記掛著前番兵敗的舊仇,不肯應充出兵的話……;其二是黃祖即便出兵了,但若坐山觀虎斗,待我軍與孫策殺得兩敗俱傷時,坐收漁翁之利豈不壞了大事。其三就是渡過此關后,倘若黃祖軍滯留彭澤不退,豈不是在家門口養(yǎng)了一只惡狗,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況且眼下也不是與劉表翻臉的時機。

  一念至此,高寵轉身對甘寧道:“興霸,你速領三千精兵趕赴彭澤與文響會合,如果劉勛大軍從彭澤北竄,堅決堵住它,如果孫策軍沿江而上,汝兩人可伺機擊潰之?!?p>  甘寧疑道:“然吾若領軍一去,皖城空虛豈不正中了孫策之計?”

  高寵大笑道:“興霸可盡管往彭澤去,皖城我自有退敵之策?!?p>  皖水的上游,是潺潺從高聳入云層巒疊嶂的天柱山中涌出的一股清流,在緩緩經(jīng)過皖北低落的丘陵后,逐漸與桐柏山間流出的潛水相交匯,待到了皖城這一帶,隱約已有大河奔流之概。

  甘寧的船隊停靠在皖水邊,刺繡的錦帆迎著陽光獵獵而動,站立船頭的是鎧甲鮮明的三千精銳之士,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這里,去奔赴另一個戰(zhàn)場。

  “寵帥,皖城這里是否多留一點兵力,以便……。”劉曄欲言又止。

  “子揚,是否在擔擾皖城不到千人的部隊無法抵擋孫策大軍的進攻?”高寵的聲音是如此的平靜,聽不出有一絲一毫的緊張。

  劉曄看了高寵一眼,只見高寵逆著陽光而立,身影倒落在水面上,長長的,定定的,更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粲傲不馴。明明知道皖城現(xiàn)在面臨的嚴峻形勢,高寵卻依舊把精銳之師派往彭澤,難道他不知道身處絕地的危險,難道他當真有破敵的良策?

  雖然與高寵結識已快一年了,但相處日久,劉曄覺得自已越來越不了解眼前的這個人了,一方面他很是佩服高寵面對困難時的勇氣和自信,另一方面卻也為高寵現(xiàn)在不顧生死的一意獨行而擔擾。

  在豫章這段日子里見到的一切,讓劉曄相信自已的選擇沒有錯,這個叫高寵的年輕人或許沒有漢家皇族的血統(tǒng),沒有令人折服的威望,沒有世代三公的身世,沒有……,然而,即便有再多的沒有,在劉曄心中已認定了高寵是他值得一生去追隨的主公。

  能夠恢復漢室強盛的,不是那些割據(jù)一方的強豪,而是眼前這個身單力孤的年輕人。

  是的,他的所作所為與那些個割據(jù)一方的諸侯是如此的不同,在高寵的住處你找不到華麗的綿緞,找不到負責禁衛(wèi)的森森士卒,有的,是一如春風拂面的笑容,更有把酒言歡三百盞的豪情。

  天已漸暗,太陽已躲到了不遠的山際后,烏云漸又籠上頭頂,甘寧的船隊終于起錨出發(fā)了,在瑟瑟的寒風中,這些個將士盡管衣衫單薄,但胸中卻是熱血奔騰,不能平息。

  “寵帥,只要我甘寧還有一口氣,彭澤就不會失的!”甘寧站在戰(zhàn)艦的船頭,對著高寵大聲道。

  “人在彭澤在!”剎時間,數(shù)千將士齊聲高呼,聲震如雷。

  火光在黑夜里跳動著,時不時的“爆”出一兩顆油花,映得眼前一亮。送走甘寧以后,高寵就一直沒有說話,究竟應該如何抵御孫策軍的進攻,在他心里是根本沒有把握。先前的那點自信是硬裝出來的,因為如何不這樣的話,高寵知道依甘寧的脾氣是絕不會離開的。

  忽然,高寵臉上一涼,象是有一樣東西落到了臉頰上,用手一摸,卻是什么也沒抓到,間或一會兒,又有一下,涼涼的,透著冬天特有的寒氣。

  “下雪了!”隨行的親兵叫了起來。

  雪,高寵抬起頭,向漆黑的天空看去,只見火光照映中,漫天的大雪紛紛落下,如一層層厚厚的棉絮向廣闊的原野鋪陳開來,先落下的沾著泥土化了,馬上又有后來的補了上去,漸漸的地上被一層白色而覆蓋。

  在建安二年十二月七日這一天,皖城,迎來了這一年的第一場雪。

  冬雪,在民間諺語里,被稱之為“瑞雪”,是吉祥喜慶和豐年的預兆,若是在太平盛世,又有多少一輩子辛苦耕作的老農會笑攏眉頭,舒開久結在額頭的眉結,但在人命如草薺、強者生存的亂世,這一場雪是禍不是福。

  天氣一下子冷下來了,在一眼望去渺無人煙的舒城道上,不時傳來遠處野狼絕望的嗥叫,那聲音凄厲異常,久久回蕩在空寂的山谷中,不肯消散。

  厚厚的云層壓迫著天際,冰雪還沒有融化,在道旁的山坡上,一個身體瘦弱衣衫襤褸的少年乞丐正揉搓著凍得通紅的雙手,然后伸手扒開地上的積雪,將雪下尚沒有回黃的野菜一一挑起,裝到身旁的破籃子里。

  “嗤——?!币粔K棱角鋒利的結冰將少年的手扎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了下來將雪白的雪染成一片紅色,顯得異常醒目。

  少年卻似視而不見,繼續(xù)扒了積雪,尋找了那一點維持生命的綠色,與活下去相比,流這一點血實在算不得什么。

  忽然,一陣整齊劃一的“沙沙”聲從遠處傳來,少年驚愕的抬起頭,卻見在舒城方向,一支軍隊正在開過來,看人數(shù)估計約有三千眾,在周圍白雪的映襯下,帥旗上那個鮮紅的“孫”字顯得異常醒目。

  隊伍越來越近,面對面的可以看見士卒臉上的疲憊之色,在帥旗下一員身披著毛絨絨錦貂戰(zhàn)袍的少年騎上高頭戰(zhàn)馬之上,看年紀卻是甚輕,只在十五六歲左右,再往臉上看去,面目端是俊朗,眸染碧色,顯出十足的自信,間或碧色一閃,透出一股子凌厲的殺氣。

  在他的身后,還有兩員偏將相隨,左首一人中等身材,年約有三十上下,而右首一人也為一員小將,身著玄甲,手持長刀,極是英武。

  “少將軍,弟兄們已連著疾行了大半夜,甚是疲乏,是否稍稍休息片刻!”那年長一些的偏將道。

  那少將軍劍目一豎,碧目中寒意大盛,大聲道:“不可,戰(zhàn)場之上勝負只在一息之間,將軍之能非處此境地不能顯其強,鄧監(jiān)軍萬不可心存慈悲,故孫子曰:兵貴速而不貴久。我等此番雪夜攻襲皖城,當在出奇不意,攻其無備,今若因已之私而延誤殲敵之機,豈不痛哉!”

  “可是,我們與主公大軍之間的距離已拉大到了百里之遙,孤軍深入可是兵家大忌呀!”那姓鄧的偏將低聲支吾道。顯然他已被主將的那一股凌厲的氣勢所震懾住,只是礙于監(jiān)軍的職責尤在作著無助徒勞的辯護。

  “鄧當,汝是在番陽給高寵小賊嚇破了膽不成,想那皖城之敵兵不滿千人,今以我這三千鐵甲精兵,難道還能怕了小賊不成?”那少將軍年輕氣盛,不由得怒喝道。

  “仲謀勿怒,我姐夫其實,他并不是這個意思——?!蹦悄贻p一點的小將見兩人說著說著就有些不對勁,忙出言勸解道。

  “子明,汝到前面去,打探一下皖城方向有無異動?”那少將軍這時大概也察覺到話有些說過頭了,緩了一口氣吩咐道。

  “遵令?!?p>  應罷,右首小將已拍馬閃出陣中,雙腿一挾馬腹,向前陣疾馳而去。

  這一支軍隊正是孫策攻襲皖城的前鋒,由孫權擔任主將,呂蒙為副將,鄧當為監(jiān)軍。此番出征皖城,這先鋒的位置爭得極是激烈,其中不僅有程普、韓當、黃蓋這些個老臣,更有周泰、董襲、凌操這些個投效不久的將領。

  而爭奪的結果是這些人誰也沒有輪上,最終的勝利者不是旁人,乃是孫策的弟弟孫權。

  在孫策開拓江東的過程中,盡管武將的能力和文臣的智慧共同幫助孫策平定了江左,但在孫策的個人魅力影響下,武將的地位無疑比文臣來得更高一些。所以在江東,孫權要想贏得尊重,只有孫策之弟的名份還不行,還必須要在戰(zhàn)場上立下功績才行。

  這一次出征皖城,是孫權自生以來第一次獨立的領兵打仗,孫策為自家兄弟著想,這第一仗要的當然是一場體面風光的勝仗。

  然而,自渡江以來,孫策在江東兵鋒所指,幾無敵手,象山寇叛亂的之類的小陣仗只能算是皮膚之癢,孫權自然是不屑去的。

  環(huán)視四周,真正的對手只有一個,那就是一年前擊殺了孫賁的高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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