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全民海選,自然也少不了那些不在啟航島上的人。為此,李天佑還特意讓人寫信給在外邊回不來的人,說明了李家正在征集船徽的事。
東日本相模灣。十條關(guān)船靜靜的拱衛(wèi)著兩艘安宅船。這種規(guī)模的船隊,在東日本只代表了一個勢力,就是巨商羽柴秀長。沒有人知道這個年輕人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只是當(dāng)人們注意到他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宛如紅日般的崛起了。那個年輕的令人嫉妒的大商人,在進入人們的視線之時,就與東海道三國同盟交好。在今川家、武田家、北條家有著巨大的話語權(quán)。
整個關(guān)東地區(qū)的經(jīng)濟命脈都掌控在這個年輕人的手里,一但秀長撒手不管,整個東日本的經(jīng)濟體系將會瞬間崩潰。在這里,將近有一半的銅礦都掌握在他的手中。為了更好的合作,北條家甚至還在相模灣給秀長蓋了一座小小的居城。如今的秀長,在平時無事的時候,便是住在這座居城里。
“羽柴大人,主上來信了?!币粋€青年武士模樣的人雙手遞過來一封信。這就是李天佑寫的那封信。
秀長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羽織,恭恭敬敬的接過那武士手里的信。說道:“嘉隆,我需要先讀主人的信,會客廳里的事,你去處理一下吧?!边@人叫九鬼嘉隆,是秀長前段時間收服的一個流浪武士,這人原本是伊勢的豪族,在信長手下做事。太原雪齋攻破尾張的時候,他走投無路。經(jīng)同鄉(xiāng)介紹,才過來投奔秀長的。九鬼家族自古就在水上討生活,所以這九鬼嘉隆的操船術(shù)還相當(dāng)不錯。大概是因為老家離得不遠,秀長對他也很是信任。
“羽柴大人,那會客廳里坐著的可是宇都宮家的家主,這么重要的人,由我出面真的可以嗎?”這九鬼嘉隆看起來十分的惶恐。
秀長笑著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的,他這次過來也是為了他家領(lǐng)地內(nèi)那座銅礦的開發(fā),你就按照以往的慣例去處理好了。聽說佐竹家有向他家用兵的意向,這個消息用的好了,說不定還能換個便宜回來?!?p> 看著秀長淡定的表情,這九鬼嘉隆心里也漸漸的穩(wěn)定下來。待他離開之后,這秀長才將李天佑這封信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忽然笑了起來。
“主人總是有這種稀奇的想法,明明自己決定就好了,還偏要弄什么全家海選。”秀才從書架上抽出一張紙,一邊拿筆在上邊畫,一邊自言自語道:“不管怎么樣,我們也算是有家徽了,主人他到底喜歡什么樣的圖案呢?”
同樣的事也發(fā)生在平戶,葉麻手下的一個水匪給秀吉送去了李天佑的信。之后便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隨葉麻出海去了。只留下秀吉自己看著信發(fā)呆。
一個年輕的日本女子給秀吉端了杯茶,之后便跪坐在了他的身旁。她懂的中文不多,秀吉給她解釋之后,這女子捂嘴笑道:“你的這個主人還真是有趣。連家徽這么重要的事,都用這種辦法來解決。”
那秀吉臉上稍微有些不悅,說道:“阿市小姐,莫要取笑主人。小心被人聽去惹來麻煩。你要是有辦法,就幫我想想該畫個什么樣的圖案交上去?!?p> 這女子本名叫做織田市,是尾張國主織田信長的妹妹。也是這羽柴秀吉朝思暮想的夢中情人。幾個月前尾張被今川家攻破,這秀吉找到自己的弟弟好一頓央求,憑借著秀長在今川家的面子,才順利的把這織田市從今川家給接到了平戶港。他還想順便收幾個原來織田的家臣,可能是因為他之前在織田家時地位實在太低了。就算他現(xiàn)在出人頭地了,也沒人愿意隨他去平戶。
那織田市見秀吉不悅,便不再笑了。對于這個相貌猥瑣的男子,她是從心底感激的。她輕聲說道:“既然你的主人想要選家徽,你就把你喜歡的圖案畫了交上去便好了。若是選中了,自然是好事,若是選不中,也無所謂吧,反正你家主人那么多手下,沒有理由一定會選中你的?!?p> 秀吉聽了她的話,有些坐不住了,他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在屋內(nèi)來回的走動?!斑@是個機會,若是能通過選家徽的事討得主人的歡心,想必我的地位就更穩(wěn)固了。”說完他便轉(zhuǎn)身向屋外跑去,“阿市小姐,我要出去找畫師了。一會這里有什么事,你幫我照看一下。”
見秀吉跑了出去,那織田市也是有些發(fā)呆。自從到了這平戶港,她每天都像是做夢一樣。這里的一切,包括吃穿住行都比在清州的時候好上幾十倍。秀吉手里掌握著三國通市,隨便從手指縫里漏出一點,都能抵得上之前尾張國全年的收入。
她的生活過的很富裕,也從來沒有想過要幫兄長復(fù)國或者報仇這種事。一則是九州離尾張實在太遠了。二則是在戰(zhàn)國時代,這種勝敗本就是常事,她從小生在武士的家庭里,對這種事看的也是異常深刻。哥哥兵敗,那是他武運不濟。自己活下來了,今后又該怎么辦呢?這猴子對自己很好,從他的只言片語中也能知道他的主人是有大本事的人。有這樣的人做靠山,想必不會輕易就像自己兄長一般的倒下??烧嫦氲揭藿o他,心里總有些不甘。她的心里總是能涌現(xiàn)出一個瘦長的身影,那個穩(wěn)健的青年,將她從地牢里解救出來的那個人。那個面貌清秀的人,為什么會是這個猴子的弟弟呢?
北京城,裕王府。就在朱奎送來李天佑的信之后,這裕王朱載垕就一直處在興奮狀態(tài)。他拉著朱奎的袖子不停的搖晃著,“朱奎,佑哥他要給船隊征集船徽了,以后所有的船都會用這統(tǒng)一的符號,真是太帥了。你說什么樣的船徽才能配上那縱橫七海的氣魄?”
那朱奎面無表情的從懷里掏出一張紙,他已經(jīng)畫好了,那是一桿大鐵矛。鐵矛插在山峰上,尖銳的矛峰直刺入云。畫功很好,也顯得有些氣魄。只是那朱載垕看完這畫之后,瞬間臉便沉了下來,開口罵道:“朱奎你這潑貨,這畫沒一個晚上根本就畫不出來。你早就收到佑哥的信了對不對。太卑鄙了,竟然直到自己畫完才把信拿給我看?!?p> 那朱載垕正在訓(xùn)斥朱奎,忽然聽到窗外有人咳嗽了一聲,隨后走進來一個鬢發(fā)蒼白的文官模樣的人。
那朱載垕見他進來,也不再糾纏朱奎,快步跑了過去。先是躬身一禮,隨后開口說道:“高師身體可好?今日過來的可是稍微晚了一些?!?p> 那個文官正是高拱,他時任裕王府的侍講學(xué)士,此刻正是過來講學(xué)的。此人為官方正,性情也是剛烈。見裕王開口,也趕忙開口說道:“勞王爺掛心,老夫身體健壯得很,只是家中稍微有些事情,耽擱了時辰,還望王爺見諒。”
那朱載垕的心思根本就沒在高拱身上,見高拱無恙,趕忙問道:“高師,我且問你,這天下什么圖形可以威震四夷?”那高拱見他發(fā)問,還當(dāng)他是好學(xué),捻須笑道:“要說威震四夷的圖形,那唯有天家的團龍了。這龍形天生便帶著威勢,所到之處,定然是四夷賓服?!?p> 那朱載垕眼前一亮,隨后笑道:“高師果然博學(xué),這團龍圖案甚妙。請高師稍息片刻,我隨后便來聽高師講學(xué)?!闭f完他便一溜煙的跑走了。留下一臉茫然的高拱,那高拱朝朱奎低聲問道:“裕王他今日這是怎么了?”那朱奎也是低聲說道:“高大人莫要擔(dān)心,他天天都這樣,過一會便好了。”朱奎說的也是實情,自從這裕王回京之后,總有點間歇性神經(jīng)病的樣子。眾人都快習(xí)以為常了。
杭州,府衙后街的一處小院。鄰居都知道這里是徐大人的院落。徐大人名渭字文清。說是大人,其實現(xiàn)在也就是個幕僚而已。只不過他是浙江巡撫的幕僚,自然水漲船高,眾人也都喊他一聲徐大人。
此刻在這徐渭的宅院,卻是來了幾個不速之客。為首的一名大漢身材不甚魁偉,穿著一件牛皮坎肩露出了滿身傷疤。腰里別著兩把短刀,眼睛里帶著殺氣。他身后的幾人也是個個帶刀,一個看起來稍微良善些的都沒有。
這徐渭沒少和王直一伙打交道,這些人他一眼便能看出是海上討生活的漢子。不過他也沒有慌亂,稍微定了定心神,低聲開口說道:“眾位好漢此次前來,可是為了救那王直?不瞞好漢,那王直現(xiàn)在可是比前些時看管的更嚴(yán)了,海上又出了個巨匪,朝廷怕他們沆瀣一氣……”
那葉麻開口打斷了他的話,隨后拋了一錠銀子到這徐渭的懷里。不耐煩的說道:“你啰嗦什么,我們不是來救王直的,我今天是來求畫的。”
葉麻這一句話差點沒把徐渭氣死,他這嚇得半天連個廁所都不敢上,原來這些人竟然是來求畫的。他拿起葉麻扔過來的銀子看了看,這大銀足有二十兩重,可這些人也懂畫嗎?看在這銀子的面上,徐渭也就權(quán)且忘了這些人的無禮,輕聲說道:“各位好漢既然來求畫,不知可要在下畫些什么?在下別的不敢說,若論這蘭草和青藤,還是頗有些功底的?!?p> 那葉麻不耐煩道:“休要啰嗦,我讓你畫什么,你便畫就是了?!闭f完又是一錠銀子丟過去,“不要心疼筆墨,麻爺這里有銀子?!?p> 兩個時辰之后,那葉麻揣著一卷紙心滿意足的離開了這所宅院。獨留下那徐渭一個人做在院中,看著桌上的四錠大銀發(fā)愣。
“只是畫了那么個東西,便能值這八十兩銀子。什么時候畫畫這生意變得這么好做了?”
在島外的人四處張羅,啟航島上也是亂作一團,稍微有些繪畫功底的,此刻便成了香餑餑。至于畫得好的,比如那徐若寧的小院,早就被水手們給圍了個水泄不通。這也是她的一個親衛(wèi)無意間說漏了嘴。才有了現(xiàn)在這哭笑不得的局面。
“那李天佑也是,好端端的非要征什么船徽,現(xiàn)在倒好,連門都出不去了。”一個女子親衛(wèi)在一旁發(fā)牢騷。而徐若寧本人倒是有些不太在意的樣子,將筆閣下之后,說道:“這不關(guān)李家少爺?shù)氖?,莫說門外的這些水手們,你們每個人不也都畫了圖案準(zhǔn)備交上去嗎?都在島上住,能幫便多幫些。一會便將門開了,每人都出去接幾份。不要掃了大家的興致?!?p> 那些女子一個個目瞪口呆,自家的小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說話了?
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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