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位極人臣的大員在皇宮里打了一架,這消息就好像長了翅膀一般,瞬間就飛遍了北京城的每個角落,人們熱議不斷。
一個年輕的御史信誓旦旦的賭咒,他親眼閣老嚴(yán)嵩用一招大摔碑手破了陸指揮使的鐵頭功,拍得陸炳鼻血橫流。緊跟著便有一個千戶喝醉了之后給同僚們演示陸指揮使那絕世的無影神腿。據(jù)說那腳力陰損至極,縱是像嚴(yán)閣老一般的高手回去也難免得吐血三升。
傳聞越來越甚,到最后,連北京南城工地上搬城磚的童工都知道了嚴(yán)閣老手拿齊天大棒,而那陸炳陸文孚雙手各持一把方天戟。二人在皇宮深處大戰(zhàn)七七四十九天未分勝敗的故事。
就當(dāng)滿城都在沸沸揚揚的議論他們那驚天一戰(zhàn)的時候,忽然從皇宮深處傳出一道皇榜將人們的眼球都吸引了過去。
“嘖嘖,這嚴(yán)嵩八成是被陸炳那老貨給打傻了,從內(nèi)閣往出發(fā)通緝令,這么越權(quán)的事他也敢做?”
裕王府里,朱載垕手里彈著這張朱奎剛抄回來的皇榜,滿臉的想不通。“就算是嚴(yán)嵩真傻了,那還有個嚴(yán)世藩呢,那個混賬東西怎么沒去找陸炳拼命呢?”
朱奎黑色的面孔上掛著一臉的無奈,“王爺,那嚴(yán)嵩比猴都精,他怎么可能做那等蠢事,我抄回來的這上邊又沒蓋大印,你怎么就認(rèn)定了這是內(nèi)閣發(fā)的通緝令呢?”
朱奎這話音一落,那朱載垕的臉色頓時就沉了下來。臉上露出了驚容,連說話都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的,“你是說……這通緝令上蓋的是……”
朱奎面色不善的點了點頭,那朱載垕沉吟了許久,最后憋出一句。“我爹這是修道修得神經(jīng)不正常了嗎?堂堂一個皇帝,親自去為了南海上一個水匪發(fā)通緝令,我都替他臉紅!”
他雖然這么說,但他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羞怯的表情。更多的反而是關(guān)切,或者說是擔(dān)憂。
“佑哥他得干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才能換來這一張通緝令?。俊敝燧d垕指著上邊的字說道:“但有抓獲此匪者,不論生死,官升三級,賞白銀萬兩?!?p> 那朱奎顯得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說道:“其實也用不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隨便拐個太子妃估計也就夠了。”
那朱載垕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你說的有理,回頭我去攛掇老四,讓他再多納一個側(cè)妃。”看著朱奎一副不解的樣子,那朱載垕說道:“你裝什么傻,佑哥他現(xiàn)在都懸賞一萬兩白銀了,我要是拐走兩個太子妃再回船隊,風(fēng)頭豈不就能蓋過他了?一萬兩加一萬兩這么簡單的帳都算不過來嗎?”
也不知道他這番話要是被景王朱載圳給聽了去會作何感想。
山東與北京離得不遠(yuǎn),通緝令第二天便送到了威海衛(wèi)大營。因為通緝的是水匪,所以各地的水軍衛(wèi)所都是重點通知對象。
威海衛(wèi)指揮使周璋正坐在堂上喝茶,那僉事李逢時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大人,大人,不好了!”那周璋瞪了他一眼,“挺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毛躁。也不怕弟兄們笑話?!?p> 李逢時抬眼左右看了一圈,果然親兵們個個面帶著笑意。“怕個啥,都是自家兄弟,笑也沒讓外人占便宜。”說著,便將手里的皇榜拍到了周璋的桌子上,“大人,你看這個!”
周璋用余光掃了一眼那份通緝令,也沒多做表示,仍是繼續(xù)喝茶。那李逢時卻急切的問道:“大人,你怎么不說話啊?”
那周璋一臉的茫然,“說什么?你吃飯了嗎?”看自家指揮使是這幅樣子,那李逢時也是泄了氣一般,頓時沒了下文。
那周璋將茶碗輕輕放下,手里捻起這張通緝令又仔細(xì)的看了一遍,隨后微微一笑,喊過一名親兵,“去將這份皇榜張貼起來,呃……就貼在本官的門口就好了?!?p> “大人,你今天這是怎么了?”那李逢時終于忍不住發(fā)問道。
親兵接過這通緝令,出門去找漿糊。而周璋則淡淡的看著李逢時,“老弟,不是我怎么了,而是你怎么了。你是被那官升三級給迷住了眼?還是被那萬兩白銀給蒙住了心?”
見李逢時說不出話來,這周璋又繼續(xù)說道,依然是一副淡淡的口氣:“當(dāng)初你也是見過李天佑的,你覺得你在海上打得過他嗎?”李逢時搖了搖頭,當(dāng)初被人家堵在大營門口的那一幕又浮現(xiàn)在了眼前,想想自己這衛(wèi)所的那些船只,連火銃都配不齊,更別提什么船炮了。
那周璋話音一轉(zhuǎn),“平戶港開市你知道吧?!蹦抢罘陼r點了點頭,“知道的,自從王直倒臺以后,這平戶就被一個叫秀吉的倭人給弄成了三國通市。咱們山東好多人家都曾去過,下官的父親昨天還與我商議,想從咱們這里買條船去跑這通市的生意。據(jù)說一趟便能抵上咱們數(shù)年的俸祿?!?p> 見這李逢時越說越高興,那周璋微微一笑,說道:“那你可知道,這平戶為何會從匪巢重地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見他搖頭,周璋又補(bǔ)了一句,“你可知道,那個叫秀吉的倭人,有個主人叫李天佑?!?p> 周璋這一句話出口,那李逢時滿臉的驚容?!按笕?,你是說那平戶港現(xiàn)在是他的產(chǎn)業(yè)?”周璋點了點頭,“當(dāng)初那里開市的時候,我便派人去調(diào)查過。也是越查心越驚。那段時間那里每天都死人,倭人,朝鮮人,卻極少聽說有我們明朝人在那里被殺。我便猜到那三國通市的幕后之人應(yīng)該是咱們這邊的?!?p>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這幕后之人是李天佑的呢?”周璋笑道:“是那葉麻告訴我的?!?p> “兇匪葉麻!”聽到這個名字,李逢時只覺得脊背有些發(fā)涼。王直還在的時候,沿海各水軍衛(wèi)所有不少船只都是折在了這葉麻的手里?!按笕耸窃谀睦镆姷侥侨~麻的?”
“平戶!”看著一臉難以置信的李逢時,那周璋淡然道:“不用大驚小怪的,本官家里也不富裕,能有個正經(jīng)賺錢的門路,總好過在這兵營里想辦法不是?”
那李逢時趕忙解釋道:“下官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見到了那葉麻,怎么還能活著回來?”那周璋一笑:“我不偷不騙,也沒有欺行霸市強(qiáng)買強(qiáng)賣,怎么就不能活著回來了呢?”
“不是,我的意思是,回來的路上……他沒搶大人?”
看著自己這個明顯不太聰明的屬下,周大人也沒了脾氣?!袄侠?,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平時不是總?cè)ベ€場嗎?那里……”他這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李逢時給攔了下來,“大人,我其實不怎么去賭場的……”
那周璋沒好氣的說道:“老李,這里又沒外人,而且我剛才不是說了嗎,就是舉個例子。”這么說,這李逢時才算是讓周璋能繼續(xù)把話說下去?!百€場里贏錢的也好,輸錢的也罷,只要他們不出千不使詐。你見過賭場里的打手出手去打賭客的嗎?”
“那自然是不能?!甭牭竭@里,這李逢時終于明白過來,“大人你是說,那葉麻他便是這賭場里的打手?”
周璋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那葉麻現(xiàn)在也是李天佑的手下,專門管著三國市場的治安,若是有人抱著歪心思過去,恐怕也就回不來了?!?p> 在明白了周璋的意思之后,這李逢時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那通緝令的事,咱們就不抓李天佑了?”不料想他剛這么一說,那周璋卻正色斥道:“胡扯,我們是大明的臣子,豈能不按皇命辦事?這通緝令上只說了要捉李天佑,本官若是見了李天佑,自然責(zé)無旁貸,但是見不到這通緝的犯人,我也無能為力啊?!?p> 那李逢時剛要起身告退,這周璋卻一把攬住他的肩頭低低的聲音說了一句,“不讓你管還有一則原因,記住了,什么樣的水匪腦袋也值不了萬兩白銀,這里邊肯定和陛下的家事有牽連?!?p> 聽完這句話,李逢時頓時打了一個激靈,心悅誠服的給周璋一躬到底。“謝指揮使提點!”那周璋微微一笑,“都是自家兄弟,我又怎么能眼睜睜看你往那條路上走下去?;厝ナ帐耙幌?,備些貨物,過幾天我?guī)闳ツ瞧綉艨纯??!?p> 那李逢時聞聽這話,再也不去想通緝令的事,喜滋滋的便跑出去了。
上邊那一幕幾乎在全國所有的衛(wèi)所里都上演了一遍。做官的人沒有傻子,萬兩白銀一個水匪人頭,鬼才信這里邊沒有摻雜著別的事情。建文帝的事剛平息了沒多少年,誰也不愿意此時再出個別的什么把自己給攪進(jìn)去。
除了廣州衛(wèi)水軍在汪柏和薩蘇雙重要求之下,加派了兩個營的人幫忙防御澳門之外,其余所有衛(wèi)所的觀點都是驚人的一致。全都是按兵不動,或者換句話說,是等著匪首李天佑主動出現(xiàn)之后,他們再出兵抓獲。
武白
感謝愚蠢的夏田、東際天歌大人的推薦! 老白的病情已經(jīng)好了很多,感謝眾位大人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