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剛不屑于首先開口和寧王說話,于是對戎帥使了個眼色,戎帥會意,輕輕的拍了一下馬背,邁出幾步,指著對方陣營說道:“前面的人可是寧王朱宸濠?見了皇上為什么還不行禮?”
“大膽,竟敢直呼王爺?shù)拇竺俊崩险呷栽谖⑿χ?,他的身旁沖出來一員武將,氣呼呼的大罵道,“你是什么人?王爺?shù)拿质悄憧梢越械膯???p> 戎帥一看對方的樣子,就知道是一個魯莽之輩,當(dāng)下也不生氣,反而呵呵笑道:“在下乃左都御史戎帥,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武將見對方客氣,倒也不好再強硬,于是抱拳道:“在下乃寧王麾下先鋒官鐵英是也,你還不向王爺?shù)狼福蝗晃业拇蟮犊刹火埬?!”說著揚了揚手中的那把明晃晃的大刀。
戎帥并不生氣,裝出一副驚訝的神態(tài)來說道:“鐵英?我從來沒有聽說過,看來也是無名小輩,寧王麾下怎么盡是這些自大無能的人???”這最后一句戎帥是在自言自語,諷刺意味更重。
鐵英被激怒了,他在寧王手下好歹也算得上是一個人物,不料在戎帥口中說出來就成了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無名小卒了,這對他是極大的諷刺!作為一員武將,被別人看不起就是最大的恥辱,鐵英惱羞成怒,滿臉通紅,指著戎帥道:“你竟敢看不起我,那咱們就在刀下見真章吧!”
鐵英忘了戎帥只是一個文臣,怎么會和他比試呢?鐵英剛沖出去,就被一陣亂箭射了回來,氣得他哇哇大叫。寧王身后這時閃出另一人來,他的身上并沒穿鎧甲,也沒佩帶武器,一看就知道是謀士一類的人物,他正是寧王手下號稱第一謀士的李士實。
李士實搖了搖手中的鵝毛扇,說道:“閣下的一張嘴好厲害呀,原來是鼎鼎大名的左都御史戎大人??!今日一見,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真是幸會啊。不過聽說戎大人當(dāng)初看不慣官場的黑暗,憤而辭官,隱居在山中,準(zhǔn)備終老山中了,如今為何又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替皇帝賣命呢?這不是違背了當(dāng)初的誓言嗎?”
李士實果然不愧于寧王手下第一謀士的稱號,一上來就抓住了戎帥的要害部位,他得意的望著戎帥,要看他怎么回答.如果戎帥答不上來的話,那就大大的丟了皇帝的面子,寧王先在口頭上占了上風(fēng)。寧王也滿意的捋著胡須,他想當(dāng)然的認(rèn)為對付這么一個小皇帝,怎么用的著自己親自出馬呢?自己還是在一旁安靜的看戲好了。
戎帥穩(wěn)穩(wěn)說道:“閣下想必就是寧王手下的第一謀士李士實了?”
李士實微微欠身,嘿嘿冷笑道:“好說,正是在下,戎大人,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呵呵,多謝李大人關(guān)心,戎某當(dāng)年辭官歸隱,正是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存在,后來因為皇上和王陽明大人的規(guī)勸才醒悟過來,只有清除了你們這些害群之馬,天下才會太平!所以戎某就又出來做官,立志要和你們周旋到底,李大人,我這樣的回答你滿意嗎?”
“你,你------”李士實氣得滿臉通紅,他沒有料到戎帥會這樣回答,頓時惱羞成怒,罵道:“我們是替天行道,你們才是倒行逆施,我們王爺仁義厚道,天下皆知,為何皇上要相信你們這些奸臣的讒言,說什么王爺要造反,派大軍來鎮(zhèn)壓?”
“寧王的反心早就天下盡知了,皇上一直沒有動手,其實是想給寧王一個改過的機會,畢竟都是太祖的子孫,不料你們王爺不僅不悔過,反而以為皇上太仁慈好欺負(fù),先是假報旱災(zāi),其實是想從朝廷騙取賑災(zāi)款項,充作起事的軍餉,被皇上識破后,又連忙上書,說災(zāi)情已被平息,然后寧王又勾結(jié)朝中的大臣,比如左玉京、朱寧等人,以作將來的內(nèi)應(yīng),更為大膽的是還偽造詔書,串通皇后,其心可誅!”戎帥反唇相譏。
“你胡說,王爺根本不是這種人!”李士實堅決否認(rèn)。
“朱寧、皇后等人都已經(jīng)承認(rèn)了,你們還想抵賴不成?”戎帥冷冷的說道,“左玉京的親筆供詞就在我的手中,你們要不要看看,想必他一定知道的很詳細(xì)吧?”
李士實感到戎帥話鋒犀利,自己無法辯駁,況且對方說的又是事實,自己一時之間要想把它說地顛倒過來也不是易事,因此他一下子僵持在那兒。寧王見形勢不妙,自己如果出去和戎帥舌戰(zhàn),未免有shi身份,急忙朝另一個手下劉養(yǎng)正使了一個眼色,劉養(yǎng)正此刻正躍躍欲試,見主子吩咐,急忙跳了出來。
“我們寧王乃太祖的嫡系子孫,你們所擁立的這個皇帝根本就不是孝宗皇帝親生的,當(dāng)年,孝宗無后,所以找了一個宮女生的兒子頂替,其實孝宗皇帝并不是沒有兒子的,只不過這位親生的太子卻流落在民間,是先皇出外私訪的時候和一位民婦所生。現(xiàn)在我們有幸將這位真皇上找到了,既然他是先皇唯一的兒子,當(dāng)然他就是大明的皇帝了。”劉養(yǎng)正將手一揮,從后軍陣營里慢慢駛出一匹馬來。
朱玉剛聽說寧王找來了先皇的真太子,不禁大吃一驚,他實在沒有料到寧王會使出這一招,這一招的確夠狠,這一來他寧王他就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了,不管這位太子是真是假,寧王就可以擺脫造反的尷尬事實了,以后取了天下,那自然又另當(dāng)別論了。朱玉剛急忙睜大了眼睛,要仔細(xì)瞧瞧這一位所謂的真皇帝。
這位所謂的太子年約二十多歲,身材瘦弱,弱不禁風(fēng)似的,面容蒼白,一看就知道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他服飾華麗,精神頹廢,怎么也不像是個天皇貴胄。他的身旁還有兩個護衛(wèi)守護著他,似乎怕他要從馬背上摔下去。
戎帥注意到了朱玉剛緊張的表情,回過頭去輕聲說道:“皇上不用著急,微臣自有辦法來應(yīng)付他。”
“你剛才所說這位是先皇的太子,我怎么從來就沒聽說過呀?再說先皇從未來過江西,他的太子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呢?一切似乎都太巧了吧?!?p> “他是流浪到江西來的,哪像現(xiàn)在的皇帝呀,整天的呆在皇宮里,有吃有喝,還有一大幫人伺候?!眲B(yǎng)正慌忙解釋道。
“那好,讓我來問他幾個問題?!比謳浾f完不等劉養(yǎng)正答應(yīng),朝著那假太子說道,“你是先皇的太子嗎?”
那青年點點頭,眼睛卻在朝偷偷的朝一旁的劉養(yǎng)正望著,戎帥看在眼里,不動聲色,繼續(xù)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兒?家里還有什么人?”
那青年似乎非常膽怯,立刻回頭去看劉養(yǎng)正,劉養(yǎng)正打個哈哈說道:“我來回答你好了,太子當(dāng)然是姓朱了,至于他的名字和家里人,這個是機密大事,你一個小小的左都御史根本無權(quán)知道?!?p> “既然是真太子,那么這些簡單的問題為何不敢回答呢?還是答不上來呀?”戎帥冷笑道。
“這有什么不敢回答的?只是------”
“那好,我再問,你知道先皇的生辰嗎?你知道先皇生前最愛吃什么東西,穿什么衣服?”戎帥緊緊逼問那個假太子。
假太子吞吞吐吐的答不上來,只好再度向劉養(yǎng)正求救,劉養(yǎng)正惱恨的瞪了他一眼,正待出馬辯駁一番,戎帥卻突然提高了聲調(diào),指著假太子,大聲說道:“諸位都看見了吧,這就是寧王精心編造出來的假太子,他連自己的姓名都說不出來,而且身為太子,對自己的父親也是一無所知,不是假冒的又是什么?”
戎帥的這番義正詞嚴(yán)的話頓時引起了轟動,士兵們紛紛交頭接耳起來,寧王看到自己陣營中起了不小的騷動,頓時慌了神,連忙示意劉養(yǎng)正將那假太子帶了下去,然后朝一旁的鐵英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不必多說廢話。
鐵英將大刀一揮,指著朱玉剛大喝道:“諸位將士,隨我去殺了這個狗皇帝,替王爺出氣!”
話音剛落,身后的叛軍頓時吶喊著蜂擁而出,殺向朱玉剛的軍中。朱玉剛見鐵英辱罵自己,也是勃然大怒,不過,他并沒有意氣用事,而是退回中軍,在后面觀戰(zhàn),兩翼的部隊首先迎了上去。
寧王的軍隊本來就和明軍相差無幾,不僅在裝備上,在編制、訓(xùn)練上也是,因此雙方一開戰(zhàn),對敵方的情況摸得一清二楚,一時僵持在那里。
朱玉剛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忽然心中想到了什么,大聲喊道:“神機營,快上去迎戰(zhàn)!”
這次神機營是作為皇帝的警衛(wèi)部隊而隨軍的,他們是京營中最精銳的部隊,京營分為三部分,其中神機營擁有火器,紅衣大將軍還有騎兵,而且這騎兵還是山西代州有名的“代馬”。寧王在軍中看到對方陣中突然閃出一隊裝扮奇特的騎兵,他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竟然是神機營的騎兵,他知道對方的厲害,一咬牙,準(zhǔn)備把后續(xù)部隊也全部派上來決一死戰(zhàn)。
朱玉剛密切注意著寧王的一舉一動,見他將手中的令旗高高舉起,正待落下,忽然一員武將跑到他身邊,俯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什么。寧王的臉色頓時大變,他皺了一下眉頭,一蹬馬鞍,作了一個全軍撤退的手勢。
朱玉剛大喜,知道一定是王陽明的計策奏效了,立刻舉起手中的令旗,命令三軍乘勝追擊。明軍旗開得勝,頓時就像下山猛虎般的向?qū)幫醯呐衍姎⑷?,而這時左右兩路兵馬也趕到了,立刻投入了戰(zhàn)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