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揮劍，向前斜斬后的絕望

　　清風，朗日。

　　在離青風掌心的那柄劍輕顫的時候，一切就已經(jīng)消失了。

　　也或許沒有消失吧，只不過是在那愈來愈濃烈的毀滅氣息以及越來越明顯的毀滅前兆之前，這些曾經(jīng)的美好，已經(jīng)自然而然地退散到了遠處，再也不敢在這個院子中顯露一絲自己存在的痕跡。

　　凌亂的光線，虛空中跳躍的透明波紋，偶爾有一絲黑線在空中出現(xiàn)，轉瞬即逝，接著，光線與波紋跳躍地更加厲害了。

　　這所有的一切異象都來自那柄仍然自由旋轉著，偶爾輕顫一下，好似興奮地在顫抖的劍。

　　它是一切的源頭。

　　我心頭的思緒百轉，在短短的剎那想了很多很多。

　　此時的時間在我身上似乎已經(jīng)停止了流轉，讓我能夠在一切結束以前，將這些平時不會去想的事情通通地想清楚。

　　說起來這個游戲倒也真是夠虛擬現(xiàn)實的，竟然連這種情況都會有……

　　早知道我當初注冊的時候就不給它打差評了。

　　現(xiàn)實中我曾經(jīng)體驗過這種類似子彈時間的情況，大概也是熟能生巧吧，這一次我倒是淡定了許多……

　　或許也是因為我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

　　盡管這個決定并不明智，而且分外地于事無補。

　　之所以做出這樣的覺得，我其實僅僅只是不甘心罷了……

　　人生在世，承受苦難與對抗苦難，誰都想做到后者，能夠憑著一己之力將苦難化于無形，一切都安然無恙，而不用在苦難遠去后，獨自一人面對著破碎的現(xiàn)實與生活痛哭失聲。

　　但如果苦難可以對抗的話，那還叫做苦難嗎？

　　我并不是救世主，或許連什么主角也不是，我也只不過是現(xiàn)實中孤苦伶仃的一個小殘廢罷了，在苦難的碾壓過后，茍且求存。

　　游戲中我倒是志向遠大，但現(xiàn)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能做的并不是輕而易舉力挽狂瀾……

　　我完全做不到……

　　我能做的，僅僅只是將自己的不甘、憤怒、恐懼、絕望等等所有的一切，我自以為曾經(jīng)掩埋地很好，但因為這種突如其來的災難降臨，而從我心底深處又輕易翻騰起來，遮天蔽日席卷心靈的一切情緒，就勢猛烈而決絕地爆發(fā)出來，如同地獄的火焰般，在劇烈的痛楚中燃遍我的全身，燃遍我手中的劍。

　　揭開我心底的傷疤，塵封已久的記憶，讓心靈的苦痛來得更強烈一些……

　　讓我更不甘一些，更憤怒一些，更恐懼一些，更絕望一些……

　　讓這些黑色的情緒在我心中爆發(fā)得更猛烈一些……

　　然后點燃，燃燒，如同火山爆發(fā)……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燒著……

　　燃燒得越猛烈，我的心中也就越痛苦，我的步伐也就越有力，我手中的劍也就越鋒利而決絕……

　　這就是我的選擇。

　　我朝著十步之遠的前方?jīng)_了過去。

　　沖鋒。

　　獨屬于戰(zhàn)士的沖鋒。

　　再沒有什么以身為弓，以肩為矢的說法了，這些不過是我在叮叮面前吹牛，隨口胡謅的高大上詞匯罷了。

　　現(xiàn)在的情況是，我就是我，連同我手中的劍，向著那相隔十步之遙的毀滅源點沖去。

　　自尋死路！自取滅亡！

　　腳步踏在地面上的聲音已經(jīng)聽不到了，空氣中不知何時已經(jīng)布滿了怪異的嗡鳴。

　　但腳步聲卻在我的心中響起。

　　快一些……然后，更快一些……

　　一個稚嫩許多的聲音在我的心中響起，帶著哭泣的余音。

　　她在催我，期盼著我能彌補她的遺憾。

　　這個聲音屬于以前的我，四年前那一次的我，那一次無能為力，什么都做不到，也什么都沒做的我。

　　我以為自己早已經(jīng)忘記了這個聲音，其實依舊沒有。

　　吶，我還真是個喜歡自欺欺人的人呢……

　　這一次，或許我依舊什么都做不到，但至少，我已經(jīng)在做了……

　　付出所有的一切，奔跑在去做，去改變的路上。

　　短短的十步遠的路程，似乎也很遙遠呢……

　　熊熊的看不見的黑色烈焰，依舊在心中燃燒，因為仍舊痛徹心扉。

　　依舊在身上以及劍上燃燒，因為我的身體在奔跑中不住地顫抖，在手中從來握得很穩(wěn)的劍，也在顫抖。

　　越顫抖就奔跑地越快，越顫抖，我就將它握得越緊。

　　一路上有奇異的光彩從我已經(jīng)被淚水模糊的視野中閃過，有透明的波紋與我擦肩而過。

　　越是靠近，出現(xiàn)的就越是頻繁。

　　第七步的時候，一道波紋真正的與我的左肩，擦肩而過。

　　左肩微微一痛，不過對現(xiàn)在的我來說，幾乎都已經(jīng)察覺不到。

　　第九步的時候，一道黑線沖著我的額頭激射而來，我條件反射般側頭閃過，額前似乎也微微痛了一下，視野中染上了淡淡的紅色。

　　真是的，這種亂七八糟的光線真是討厭……

　　我松開了咬得緊緊的牙關，早已經(jīng)洶涌澎湃地幾乎要把我撐炸的情緒從我胸中升騰而起，破喉而出。

　　給我開?。。?！

　　叫聲嘶啞地如同受傷垂死的小獸。

　　竭力不去看那柄可怕的劍，我怕自己的勇氣在看到那柄強大到無法撼動的劍后就消失無蹤，從而無法揮出現(xiàn)在這樣的一劍。

　　借著沖鋒的力量，我在最后的一步中，雙腳用力，繼而雙腿用力，旋腰，擰背，雙手握著粗糙的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黯淡的光圈，將奔跑帶來的沖力，用這一系列的動作層層傳導，層層疊加，然后完全轉移到了木劍上，然后又通過旋轉，將這所有的力量都融匯到一處，加速到不能再加速的地步，最終驅動著手中的木劍……斜斬向前。

　　目標是那柄劍。

　　那柄劍依舊在優(yōu)哉游哉地凌空旋轉著，于是，我這一劍就帶著我所有的一切情緒，我所有的一切努力，恰好斬在了它的劍脊之上。

　　如果說情緒的爆發(fā)給我?guī)砹藫]劍的力量，那么我雖然時間不長，但確實已經(jīng)扎扎實實所做的訓練，終于讓我能夠準確而不浪費力量地將粗糙的木劍送到我想要它去的地方。

　　劍脊……從來都是劍的弱點……如果這柄劍也算是有弱點的話。

　　似乎有震天的鳴響在我心中響起，我早已決堤卻不自覺的眼淚再一次飆飛而出。

　　因為這震天的鳴響只是幻覺，我手中那凝聚了我所有的一切痛苦，一切不甘，一切憤怒，一切恐懼，犧牲了我的未來，付出了絕大努力才揮出的一劍，落在那柄凌空而立的長劍劍脊上時……

　　一點聲音都沒有發(fā)出。

　　不，它似乎在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