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態(tài)度
在過劇本的時候,李雪建根據(jù)劇本的劇情設(shè)計,曾提點過徐容,拍攝時要時刻注意,表情要收,眼睛要放。
因為按照劇情的安排,在前期,要不斷的疊加懸念,讓觀眾猜不透他飾演的羅佩倫到底是不是臥底。
說來也是無奈,劇本的上半部分,拼了命的把劇情、臺詞設(shè)置的撲朔迷離,而到了下半部分,又拼了命的把上半部分設(shè)置的離奇的劇情給圓回來,而且相比于電影原作,劇本除了保留了一些特定人物、角色,劇情幾乎改了八九成。
拍攝時,徐容也謹記著李雪建的話。
第一條戲是徐容飾演的羅佩倫根據(jù)特派員廖書記的囑托,去見張欣藝飾演的竇倌的戲份。
“嘭嘭。”
“全場安靜。”
...
“action”
徐容沿著小路,緩緩走到臨時搭建的大棚前,到了近前,視線透過柵欄,面無表情、眼神陰翳探向棚中。
坐在監(jiān)控后面的趙俊凱看清了徐容的眼神,愣了好一會兒,突然拿起了腳邊放著的擴音器,喊道:“停?!?p> 他這嗓子喊的很突兀,突兀的連他身邊胖乎乎的副導(dǎo)演鐘偉榮也未曾反應(yīng)過來。
不僅徐容愣了,連正準備進場的張歆藝也愣了。
怎么回事?知了還沒叫啊,怎么就喊停了?
趙俊凱看著徐容轉(zhuǎn)過來的眼睛,視線下意識地挪開了,沖著攝影于定喊道:“調(diào)整一下,老于,重新來,拉一個變焦,等下徐容透過柵欄往里看的時候,機器往前推,變焦往后拉?!?p> 攝影組的組長于定是個長臉瘦高個,聽到趙俊凱的話,臉不由的拉的更長。
干攝影這行的,最怕的就是不懂攝影還裝作很懂的導(dǎo)演,自以為學了幾個經(jīng)典案列,就指手畫腳的,此時在于定看來,趙俊凱的指揮就是如此。
最終一準兒瞎忙活一場,白費功夫。
因此于定想了想,道:“導(dǎo)演,給特寫就可以了吧?”
趙俊凱和氣地笑著,道:“聽我的,肯定能行?!?p> 倒是副導(dǎo)演鐘偉榮隱約明白了趙俊凱的意思,問道:“導(dǎo)演你的意思是,同時形成物理距離的近和心理距離上的遠?”
“對,就是這個意思,我感覺這一條得這么拍。”
于定盡管不大樂意,可是導(dǎo)演和制片人都發(fā)話了,也只能按著他說的干,但是在心里,卻是做好了等會再調(diào)回來的準備。
外行指導(dǎo)內(nèi)行,那不是笑話嗎?
在重新鋪軌的時候,趙俊凱打量著閉著眼睛一動不動的徐容,問道:“小徐,剛才那下還能來吧?”
徐容聽了,抬起眼瞼,轉(zhuǎn)頭看向趙俊凱。
趙俊凱和他對視了一眼,干巴巴地笑了聲,道:“當我沒問。”
他先前想著,用長焦打個特寫就成,因為估摸著徐容水平也就那樣,可是剛才那個眼神一出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而且錯的離譜,他有種預(yù)感,只要徐容還能再現(xiàn)剛才那個眼神,一下就能把前期的懸念拉起來。
同時的,他心里也生出了點別的想法,這部戲他執(zhí)導(dǎo)純粹屬于“自食惡果”,本來已經(jīng)不抱太大希望,就當練手了,只要別爛的太狠就成。
可是剛才那一瞬間,他突然不那么想了,徐容要是能夠一直保持先前的水平,這部戲的播出效果,就像劇本的劇情一樣,結(jié)果如何,猶未可知。
說不得他趙俊凱,以后也要躋身名導(dǎo)的行列,上下嘴皮子一碰,動輒就能三五千萬的跟老板拉呱拉呱了。
趙俊凱喊停的時候,張洸北并沒有在意,也根本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只以為出了點小岔子,可是回過神來,見大家都抱著類似的疑惑,便將視線投向場中的徐容。
人張欣藝還沒入鏡呢。
當徐容睜開眼,拿陰翳的視線掃向趙俊凱時,張洸北瞧著,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嘀咕道:“這他娘的還是和尚嗎?”
因為是第一條,王慶詳同樣一直在瞧著,對徐容的表現(xiàn),倒是沒太大意外,他用眼神表演在大明王朝時已經(jīng)初現(xiàn)端倪。
但是心下,卻也稍微重視起來,徐容的進步太快了,要是不拿出點真本事,說不好就被一個小年輕蓋過去了。
“action”
...
“卡。”
“過。”
“先等下,我看下回放?!迸耐炅艘粭l,在場務(wù)隨時準備著放二踢腳的當口,張歆藝走到了監(jiān)控跟前。
她感覺自己剛才好像被徐容帶的有點用力過猛了。
與她的動作相同的,還有趙俊凱以及張洸北。
張洸北這次拍攝時瞧的仔細,越看,他越是覺得,真不一樣了,這哪還是當初那個只會臉一橫眼一瞪的和尚。
幾人看了回放之后,都沒吭聲,只于定沖著趙俊凱豎了個大拇指:“導(dǎo)演厲害,這么拍,確實好?!?p> 趙俊凱呵呵笑著受了,他徹底改變主意了,不艸王慶詳和張洸北了,逮著徐容往死里艸效果難道不是更好?
張歆藝的性格相對開朗一些,可是此時,她開朗不起來了,徐容給她的壓力有點大,剛才那條戲,對方的表情很少并且很輕,總讓人能看出點什么,可是仔細想想,又不大真切,只那雙眼睛還清晰地留在她腦海里。
張洸北瞧著臉色平靜的徐容,問道:“小徐,老實說,是不是有人指點了?”
徐容嘴角微微勾了下,道:“先前請教過李雪建老師。”
“嚯,我說呢。”
見徐容狀態(tài)不大對,張洸北也不再跟他說話,他知道徐容已經(jīng)入戲了。
典型學院派的討巧法,水平不夠拿人湊,但是不管怎么說,它是真的好用。
之所以如此,徐容也是無奈之舉,他不是李雪建,能把技巧翻來覆去的玩出花來,S-評價的陳保國都沒那么整,他自然也不敢托大,雖然麻煩是麻煩了點,但是確實保險,這些都是經(jīng)過實踐驗證的。
對《羊城暗哨》這部戲,徐容寄于了極大的期望,因此也拿出了比大明王朝拍攝時還要嚴謹?shù)膽B(tài)度。
本子不算差,又是熱門題材,趙俊凱的水平也足夠駕馭,剩下的就看演員的發(fā)揮,張洸北、王慶詳、王倩幾人都是老演員,水平在線,只要他不出紕漏,想不火,很難。
有幾次放了工,張洸北喊他出去喝酒,他也推辭了,張洸北早已功成名就,如今拍戲更多的是玩票性質(zhì)。
可是播出效果如何,卻關(guān)乎他的前程,若是張洸北能理解,他打心里感謝他,若是不能,那便不能吧,不能總為了遷就別人,而耽擱了自己。
大概是期望過高,給自己的壓力過大,開拍沒幾天,徐容跟人因為戲產(chǎn)生了矛盾。
對方是個臉蛋漂亮的小姑娘,瞧著比他還大兩歲,可是拍攝的時候,老忘詞,或者說根本就沒準備,每一條都是現(xiàn)背現(xiàn)拍。
來回NG幾次之后,徐容有點煩了,他入行以來,還真沒見過這樣的,以前再不敬業(yè)的,多少也會頭天晚上做做功課,因此再一次NG了之后,他生硬地說了句:“先把詞背會再拍吧。”
小姑娘很聰明,自打進組,沒一心撲在戲上,而是忙著參加各類活動、酒局,理清了組里的關(guān)系網(wǎng)之后,開始主動巴結(jié)幾位管事的、背景深厚的,對沒什么關(guān)系門路的,從來都是愛搭不理。
徐容是資方欽定,也是她巴結(jié)的對象之一,只是湊了兩三次之后,發(fā)現(xiàn)他沒有那個意思,立刻轉(zhuǎn)移了目標。
這點徐容倒沒覺得有什么,這是小演員的生存法則,每個組都有,他以前也差不多,只是做的沒她那么過罷了。
可是最讓人生氣的是這小姑娘總不把聰明用在正路上,老想著蓋過女一張歆藝和女二王倩的風頭,動不動就改妝,什么把眼睛改大,又比如把眉毛弄得恨不得都要飛起來。
但是因為和組里另外一位制片人老劉“交情匪淺”,趙俊凱顧忌著情面,也不好說什么,跟人出現(xiàn)了矛盾,總是打圓場。
誰知徐容話音剛落,小姑娘頓時委屈的“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轉(zhuǎn)頭跑出了片場。
趙俊凱沒聽到徐容剛才說的話,問道:“小徐,怎么回事?”
徐容張了張嘴,也不知道怎么解釋,只是嘆了口氣,不用想,肯定告狀去了。
但事已至此,得想辦法應(yīng)對才是,得先跟趙俊凱通個氣兒,他跟趙俊凱是都是海潤一方的,在組里錯綜復(fù)雜的關(guān)系網(wǎng)中,屬于天然同盟。
過了約摸二十分鐘,肥頭大耳的老劉來到的片場,下了車,二話沒說,上來就笑瞇瞇地一頂大帽子扣了過來:“小徐啊,怎么欺負人呢?”
徐容已經(jīng)得了趙俊凱的保證,笑著搖了搖頭,道:“劉制片說笑了,我欺負誰了?”
老劉仿佛川劇變臉似的,頃刻把臉上的笑容收了,露出點橫色:“你特么擱著跟誰裝呢?”
老劉其實也知道,自己動不了徐容,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面,扮他個難堪還不是幾句話的事兒?看他以后還怎么有臉呆下去。
“咋啦,老劉,這么大火氣?”趙俊凱仍坐著,抱著胳膊,笑著沖徐容揚了揚下巴,問道,“我的人怎么著你了?”
老劉一聽話音兒,立馬知道不對,可先前趙俊凱不是不大喜歡徐容的嗎?
因為拿不準趙俊凱的想法,老劉的氣勢登時弱了一大截,只是還沒說話,趙俊凱就語氣溫和地接續(xù)道:“回去吧,看你一天天挺辛苦的,歇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