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員們換好衣服,將有二十分鐘的熱身時間。這是賽前兩隊向觀眾展示自己的一個機會。
“第十五屆全國高中足球錦標賽洛陽賽區(qū)預選賽暨洛陽晨光杯高中足球賽”的橫幅掛在主席臺的上方,隨著風不停的晃動著。
看臺上的各種聲音從來就沒有停過。這些聲音在兩隊出場熱身的時候到達了第一個高潮。
謝巍小心翼翼的踩上球場內(nèi)的進口草皮,生怕給踩壞了。
“哇!好軟!像床墊一樣!”
“嘖嘖!綠油油的!看著都舒服!”
“在這上面踢球,就是飛鏟都不用害怕受傷吧?難怪職業(yè)聯(lián)賽里那么多精彩鏡頭呢!敢情摔上去根本就不疼??!”
“看!還可以掀起來呢!”
“別亂動!蓋上!搞壞了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曙光的隊員就像是第一次進城的農(nóng)民一樣,竟然趴在地上,三五成群的研究起草皮來。
這一舉動,惹的看臺上一陣哄笑。而曙光的學生們此刻恨不得把校服脫了藏起來——在上萬名觀眾面前,球隊的表現(xiàn)確實有些讓他們感到丟人。
張俊沒有上去研究草皮,只是一個人在場上慢跑。如此多的觀眾,他也是第一次面對。初三的全國大賽決賽,也只有幾千名觀眾,而且還沒有電視轉(zhuǎn)播。拿過全國冠軍的他也需要好好調(diào)解調(diào)節(jié)心情。如果楊攀在的話,他一定鎮(zhèn)定自若吧?那小子,在全國大賽決賽的前夜都可以安然入睡的。發(fā)現(xiàn)自己又想到了楊攀,他警醒的搖搖頭:現(xiàn)在我是隊長!
他停了下來,看著那些還蹲在地上“研究”的隊友們,踢了一個球過去:“都起來了!熱身!”
然后隊友們就像被驚起的飛鳥一般,四散開去,拿著球在場上做起了各種各樣的高難度動作。
梁柯看著手下這樣,由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不過至少說明了隊員們沒有因為第一次在這么正式的地方比賽而過分緊張。這是讓他欣慰的。
“沒有楊攀!”曹沛一直在曙光隊員中尋找他的目標,當他最終得出這個結(jié)論時,連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劉偉也注意到了,那個曙光的隊長,百米速度十秒五二,大力射門一百八十公里每小時的7號沒有在場上。這讓他感到吃驚。他瞟了眼曙光的教練,這個人正在和美麗的經(jīng)理人說笑。從他身上看不出一絲初登場的緊張。楊攀不再,到底這個人想打什么牌?劉偉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完全看不懂對方了。
陳華鋒終于確認了剛才他的發(fā)現(xiàn),楊攀確實不在隊中,他沒有隨隊前來!
但是搞清楚這個后,他卻又陷入了另一個更大的疑問中:如此重要的比賽,隊長兼絕對主力缺席,到底是因為什么?難道梁柯有缺了楊攀仍然可以獲勝的絕招?
二十分鐘的熱身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兩隊撤離球場,進入各自的休息室。他們將有半個小時的賽前準備時間。
梁柯將昨天對定鼎的分析向隊員們簡單的復習了一遍,無外乎“定鼎的三條線實力平均”“定鼎發(fā)揮穩(wěn)定”“范存杰是他們的關(guān)鍵”……
說完這些人所共知的“廢話”后,梁柯掃視了一下全體隊員,楊攀的缺陣似乎并沒有在他們身上帶來多大影響。
“定鼎發(fā)揮穩(wěn)定,這是目前為止我們遇到的最大的挑戰(zhàn)。但是,與其在比賽中不停的尋找對方的失誤和破綻,不如自始至終堅持我們自己的打法。曙光的足球就是踢自己的足球?!?p> 梁柯看看表,還有不少時間。“剩下的時間,你們自己支配吧。”然后自己拉開門走了出去。
看臺上人聲鼎沸,旗幟飄揚,各種各樣的標語在風中飄舞。電視轉(zhuǎn)播工作者在緊張有序的忙碌著,還有十七分鐘,比賽就將拉開大幕。在這個舞臺上,成就了多少王侯,又淹沒了多少敗寇?
梁柯靠在球員通道的門口,看著外面喧囂的世界,下午的陽光射了進來,他不得不瞇著眼睛才能將外面看得清楚。
五年前他畢業(yè)分配到曙光高中時,校長問他有沒有興趣做校足球隊的教練。因為一直以來足球隊的成績不佳,球隊死氣沉沉的,那個從廠礦企業(yè)中聘請過來的教練一看沒有什么油水可撈,就拍拍屁股走人了。足球隊群龍無首,簡直就亂的一團糟了。他一口答應下來,期望憑著自己的一腔熱血和對足球的熱愛,可以給曙光足球隊帶來生機和活力。
但四年過去了,成績絲毫沒有改變,球隊依然死氣沉沉。他沒有給球隊帶來生機和活力,反倒是球隊把他的激情和熱血都耗干了。很多時候,他常常在心里問自己:值得嗎?自己四年時光砸在這里面,值得嗎?自己當初的選擇,真的對嗎?每次預選賽第一輪就被淘汰后,他安慰隊員總是說:“只要盡力了,就沒有什么好后悔的?!笨墒牵娴木蜔o悔嗎?只要盡力了,真的就沒什么好后悔得了嗎?
幸好,來了張俊、楊攀他們,他們給這個曾經(jīng)死氣沉沉的球隊帶來了生機和活力,給他們注入了新鮮的血液。
今年終于走到了這一步。那么,既然來了,曙光就不會輕易回去。在他們面前的,應該是一片更為廣闊的天地,一塊更大的足球場,有更多的觀眾為他們歡呼,有更大的榮譽等他們?nèi)ペA取。
梁柯面對球場,捏緊了雙拳。
“楊攀不在,那曹沛你主要防卡卡。那個巴西人不簡單,死纏爛打,不要給他一絲出球的機會?!倍ǘΦ男菹⑹覂?nèi),因為楊攀的突然缺陣,劉偉正忙著調(diào)整戰(zhàn)術(shù)打法?!耙ν瑏問|,你們兩個對張俊進行聯(lián)防。楊攀不在,他們的替補前鋒根本無法和另外三個人配合好的,所以對方會改變振興,打雙前鋒。這樣子,我們在后防線上的人手稍微寬松點?!?p> 他在板子上畫來畫去,“張俊是個能力很強的前鋒。你們兩個一定要貼住他,不要給他有射門的機會。夏博,我聽到了你對記者的話。不是我不相信你,但是這場比賽很關(guān)鍵。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想讓你有太多的表現(xiàn)機會?!?p> 夏博點點頭,有攤攤手:“明白,明白。為了球隊,我寧肯全場比賽無所事事。嘿!姚望和亞東防張俊,曹沛對付那個巴西人。那么,唐亮,還有蘇銳,咱三個就在門前斗地主吧?”
休息室里爆出一陣笑聲。劉偉苦笑著搖搖頭。
“要不要我給你們一人買一瓶汽水呢?”范存杰沒有像往常那樣一起起哄,而是冷冷的說,“這是半決賽,不是熱身賽,關(guān)系著誰能進決賽。夏播,到時候你少給我來點‘即興表演’。”
聲音雖不大,卻像一盆冷水澆在一塊燒紅的鐵錠上,休息室的笑聲“哧——”的一下全沒了。誰都知道他們的隊長這個星期不對勁,就像到了更年期的女人,喜怒無常,煩躁易怒。范存杰是隊長,是老大,夏博也不敢說什么,乖乖的收起嬉皮笑臉的表情。
劉偉在一旁也不知道是該微笑著點頭還是嘆氣著搖頭。以前的范存杰,不管多么重要關(guān)鍵的比賽,總是一顆平常心對之。但是今天,他似乎有些緊張了,也似乎比任何時候的求勝心都更強了。這對于今天的定鼎來說,究竟是福還是禍呢?
體育場內(nèi)的高音喇叭開始工作了,這是現(xiàn)場解說評論的開始。
“各位現(xiàn)場的球迷和電視機前的觀眾朋友們,大家下午好!今天是第十五屆全國高中足球錦標賽洛陽賽區(qū)預選賽暨洛陽晨光杯高中足球賽的弟一場半決賽。對陣雙方是洛陽的高中足球界的‘無冕之王’定鼎高中,和這兩年迅速成長起來的新秀曙光告終。擔任本場比賽解說員的是我王強,同時我們邀請了高中足球界的資深專家周建生老師為我們擔任評論員。”
“大家下午好!”
“呵呵!今年已經(jīng)是我們兩個人第四年解說這比賽了。”
“說的對?!?p> “不知道,周老師對今年的這兩支參賽球隊怎么看呢?”
“這個,定鼎是??土?,他們的實力無庸置疑。范存杰、賓飛、夏博、姚望,還有史彥和曹沛,全是三年級了。今年對于他們來說,將是進軍全國大賽的最后機會,因此他們必將全力以赴。這對于任何對手來說都是很可怕的事情?!?p> “那么曙光……”
“噢。曙光這兩年的進步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們的攻擊力很強大,不過與定鼎相比。他們在經(jīng)驗上就欠缺了很多。在這樣關(guān)鍵的比賽中,這很可能是致命的。”
“也就是說,周老師您認為鼎定獲勝的可能較大?”
“呵呵!沒錯!再說,我也很想再次看看趙德鋒和范存杰的碰撞,畢竟這是他們兩個最后的一年了。”
劉琪抬頭看了看高音喇叭,說出了曙光學生的心里話:“這個評論員真討厭!”
張俊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不像從前,這個時候他特定已經(jīng)和安柯、卡卡、任煜地還有楊攀“打”成一片了。
蘇飛走了過去,坐在張俊身邊,然后抓起張俊的手,指甲陷進肉里,用里,再用力。
張俊疼的低聲叫了出來:“蘇菲!你干什么?很疼的!”
蘇菲卻回以他一個甜甜的微笑:“我以為你做夢呢,所以來試試,原來你沒有睡著?!?p> “做夢?”張俊狐疑的看著滿臉笑容的蘇菲。
“今天還要發(fā)帶嗎?我?guī)Я艘粋€細的。”蘇菲伸出手來,一條黑色的細發(fā)帶靜靜的躺在她的手心里。
張俊把前額的頭發(fā)拉直,已經(jīng)到鼻尖了。好久沒有在意頭發(fā)的長度,原來已經(jīng)這么長了?!敖裉觳挥冒l(fā)帶,蘇菲你有橡皮筋嗎?”
“有。”蘇菲點點頭,然后伸手把腦后的馬尾辮解開,一頭長發(fā)如瀑布般散落下來,手里多了一根橡皮筋。
“幫我扎個辮子好嗎?”張俊看著蘇菲說。
“好了,該說的都說了,你們只要記住我們的目標不是一個小小的洛陽。記得你們每一個人剛?cè)腙爼r的目標:進軍全國大賽!”
劉偉提高了音量?!斑M軍全國”是定鼎高中足球隊的目標,喊了多少年了,卻一次也沒有實現(xiàn)過。今年的定鼎,擁有經(jīng)驗豐富,技術(shù)出眾的球員,擁有熱情如一的球迷,是歷年機會最好的一次,因此今年幾乎是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一年。
休息室里一片安靜,所有人都在心里掂量著“進軍全國大賽”這句話的分量。一時間,竟可以聽得見一根針落地的聲音。
蘇菲欣賞著自己的手工作品,滿意的笑了。她的旁邊是一群隊員圍著張俊的新發(fā)型贊嘆不已。
“嘖嘖!沒想到男的扎辮子也蠻好看的嘛!”
“嘿!真精神!”謝巍揪著自己貼著頭皮長的卷發(fā),發(fā)現(xiàn)自己頭發(fā)的長度實在沒有辦法扎起來,只好不甘的嘆了口氣。
安柯跳出來:“蘇菲!給我也扎個辮子吧!”他揪起自己的頭發(fā),看長度,勉勉強強可以扎個“小尾巴”了。
蘇菲笑著攤攤手:“沒有橡皮筋了?!?p> 不止一個人的嘆息。
安柯最為失望,不過看看蘇菲一頭及肩的長發(fā)散了下來,確實沒有工具了。
“我有。”任煜地在一邊說。
“真的?”安柯大喜過望,“在哪兒?快拿出來!”
任煜地拉拉自己的短褲,上面確實有松緊帶。“在這兒。不過現(xiàn)在就要拿出來,好像不太現(xiàn)實?!?p> 安柯愣了一下,然后猛地向已經(jīng)轉(zhuǎn)身欲跑的任煜地撲去:“任煜地!站——??!”
所有人都大笑起來。
蘇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過她擦干眼淚,發(fā)現(xiàn)張俊沒有笑,只是呆呆的盯著她看,她不禁有些臉紅了:“看什么?”
張俊笑著搖搖頭:“沒什么,只是想看。”
蘇菲更加不好意思了,她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你扎辮子挺好看的,很精神!”
“是嗎?那我以后就不剪頭發(fā)了,專門留著,讓你來給我扎辮子?!?p> 蘇菲伸出了一只手。
“這是……”
“給錢!給錢!我的工作可是要有報酬的!”蘇菲嗔道,說不出的可愛。張俊看呆了。
休息室的門開了,梁柯推門而進:
“好了!我們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