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舐犢之愛

　　屋內(nèi)安靜極了，北宮慎含著淚跪在堂下，一聲不吭。

　　另一邊，老夫人坐在上方，輕輕地拭去眼角的淚水。適才倏爾陰狠的目光不再，反倒是平添些許看不清的悔恨。她手中緊握著權(quán)杖，帶著一臉的倦意。

　　北宮慎正想著再說，門外李嬤嬤的聲音響起，“老夫人，老爺，姐兒剛剛醒了。”

　　老夫人也沒再訓(xùn)斥的心思，望都沒望一眼，還在地上跪著的北宮慎，徑自站起身來，便往門外走。

　　臨到門口，望著老夫人的背影，北宮慎仍不忘說上一句，“母親，不管您信不信，兒子絕無任何驅(qū)逐沫寒的意思！”

　　頓了頓腳步，老夫人眸色微動，卻什么都沒說，由李嬤嬤攙扶著離開。

　　哼！這次北宮沫寒必走無疑。

　　沒多久，北宮慎重新站起身，手心卻是透心的冰冷，他暗暗地笑了起來，那笑意中透出不懷好意的味道。

　　自打生病以來，每日喝完藥，沫寒便是昏昏沉沉的睡著。

　　這會子才剛剛醒過來，寧素放了一個軟墊子，好讓沫寒靠在上面不會覺得不舒服。接過吟香手中的茶，沫寒輕輕抿了一口，交給吟香，才緩緩道：“迷迷糊糊睡著的時候，好像聽見祖母的聲音?！?p>　　吟香放下茶杯，又拿著剩下的藥渣，掩門出去忙活。

　　顧忌大夫的囑咐，房內(nèi)都是門窗緊閉，盡管熏著香，依舊會有些悶熱。

　　“宮里來了御醫(yī)，替小姐您瞧了瞧病，便邀著老夫人和老爺去了外廳說話。小姐不必太過憂心，眼下宮中的御醫(yī)都來了，想必這病多吃幾服藥，便可康復(fù)。”

　　寧素坐在床邊，一邊和她說著話，一邊輕輕揮動著手中的流扇，替沫寒去除屋內(nèi)的熱氣。

　　“何必再為我多添煩惱……”沫寒話未說完，隨即便捂著絹帕，又是一陣陣咳嗽。

　　正說著話，李嬤嬤扶著老夫人，和吟香一同進了屋內(nèi)，“你這孩子，剛剛醒便開始說起昏話。祖母只有你這個寶貝孫女，倘若不為你操勞，又為誰操勞呢？”老夫人由坐到沫寒身邊，緊緊將她摟進懷中，心疼地替她拍起背部。

　　生病的緣故，沫寒心里也不由地覺得懨懨的，甚是煩躁。沒有平時的心思，單純地想要靠在祖母懷中，尋找一絲的安慰，“祖母，都是孫女不孝，本該為您分憂解愁，倒令您為孫女擔(dān)憂受怕。”

　　見老夫人來了，其他人也都各自退了出去，獨留倆祖孫閑話。

　　聽了這話，老夫人忍不住紅了眼眶，手中緊緊牽著孫女的小手，眼里滿是寵溺和心疼，“沫寒，祖母不求你分憂解愁，只盼望你能夠健健康康的長大?！?p>　　沫寒沒有說話，低低地將頭埋在祖母懷里，心里流過一股暖流。

　　又聊了一會，老夫人替孫女?dāng)n了攏發(fā)絲，臉上帶著淺淺的笑容，“沫寒，且好好休息著，祖母明日再來看你?！?p>　　依偎在老夫人懷中，沫寒點了點頭。

　　剛剛走到門口，等候在外的寧素、吟香等眾奴才們，一見老夫人，趕緊迎上去行禮，“老夫人，慢走?！?p>　　老夫人似乎想起什么，停下腳步，一本正經(jīng)地朝滿院子里的人吩咐：“打今兒起，你們都給我打起十二萬分精神伺候著小姐。誰伺候得盡心盡力，我自有打賞。還有一件事，誰也不準(zhǔn)再提及小姐的病情。若是教我知道哪個沒有心眼的私下議論，全都打了板子，送到婆子那里，直接發(fā)賣了去?！?p>　　“是！”眾人跪在地上，因不敢與老夫人對視，皆是低著頭，齊聲應(yīng)答。

　　送走了老夫人，各人便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一進屋子，見到沫寒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在窗前，久久地佇立著，而且還微微開著窗戶。好家伙，可把吟香和寧素嚇壞了！倆人相視一眼，紛紛行動起來，一人關(guān)上了窗，一人把披肩披在沫寒身上，“小姐，您怎么起來了？”

　　“躺著也怪無趣?！?p>　　吟香和寧素交換了一下眼神，吟香湊過來，想著法的哄著：“小姐，奴婢前兒聽見前院有個小丫鬟，倒是唱得一手好曲。不如叫她過來，唱幾個小曲給你解解悶?！?p>　　沫寒如何不知兩個丫鬟想為自己解憂的心思，瞥見伺候自己的兩個丫鬟眼底也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慮，話到嘴邊，出口卻是，“我知道你們的心思，不過是怕我心里因這病生出什么煩悶。放心，我不會出什么事的。不過這會兒，我想一個人待會?！蹦巴?，微抿嘴唇，沒有再說話的意思。

　　兩人明白她的意思，便不再多話，靜靜的退下了。

　　沫寒微微睜了眸，吃了一顆私下調(diào)制的藥丸，可迫使自己暫且恢復(fù)精神。只是這藥丸，還在調(diào)試階段，每次服食僅僅可恢復(fù)兩個時辰神志。

　　巧步輕移走到書桌前，找出被自己藏起來的幾本冊子，全是朝政之中重臣的女眷名冊。

　　昨夜，蘇瑤將早前委托的銀兩交給自己，并囑托自己務(wù)必看熟這些冊子。

　　隱隱地，窗外起了風(fēng)，她覺察到一陣微微涼意。起身落座，認(rèn)真翻起手上面的名冊。

　　名冊第一頁，映入眼簾便是左相千金——顏汐檸。

　　提及顏汐檸，沫寒失了神……

　　此時，太后不愿意重用顏汐檸，一則顧忌顏家背后勢力雄厚，二則擔(dān)憂顏汐檸本人心高氣傲，野心勃勃。

　　相比之下，自己便是最好的人選。首先，北宮沫寒是右相侄女，身份上不輸顏汐檸；其次，右相、左相倆人素來是面和心不和，顏汐檸和北宮沫寒斗得越厲害，太后反而越得勢；最后北宮沫寒脾氣溫順，易為太后所控制。

　　而沫寒心里也明白，一味迎合太后雖然并非良策，太后這棵大樹，卻也是目前她不得不攀附的。如同深知一旦深陷險境，自己身后的北宮家族是完全指望不上的。祖母固然對自己這個孫女疼愛有加，可是大伯北宮慎為人太過深沉，對她的態(tài)度也有待尋味。

　　斂了斂神，沫寒繼續(xù)翻著手中的名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