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意欲何為
自古以來,一旦虧欠人情,便是最為難還的。
沫寒眼里閃過一絲不忍,撫上吟香的手,故作調(diào)侃姿態(tài),“吟香,近日,你真是越發(fā)愛哭了。適才與你說起離開帝都之事,不過玩笑爾爾!”
話說得輕巧,似乎全然不見眸色間的憂愁??赡睦飬s微微一嘆,離開帝都?談何容易!何況身處天子腳下,萬事豈能盡如人意?
“小姐,請你答應(yīng)奴婢,一生都不要丟下奴婢!”
沫寒回過神,將吟香眼中浮起的氤氳盡收眼底,她的心猛地一顫,如鯁在喉。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
前途渺渺,沫寒不知以后各自會走向何處。她垂下眸子,竟一時覺得害怕。
本不該答應(yīng)的,見吟香那雙包含真誠而期待的眸子,如寒冬取暖的炭火,在她寒冷的心里緩緩融化。
可到底關(guān)乎一生,冷靜如她,理性如她。承諾一詞,于她終究分量太重,沫寒也不敢輕易許諾:“等到你嫁人之時,恐怕又是另一番說辭?!?p> 巍巍城墻下,街上再無人跡,月色如鉤,夜涼如水。
男子高冠束起的飄逸長發(fā),一襲黑衣,站在樓闕最高處,手持一把月光寶劍,衣袂飄飄。落寞孤寂的背影似乎彰顯出那份獨(dú)愴然于世間的瀟灑與不羈。
黑紗遮面,那雙眼中包含著讀不懂的冷漠和疏離,他渾身散發(fā)出習(xí)武之人的戾氣,令人望而生畏。
好一會兒,他眸色微動,瞧了瞧東街的出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一輛馬車,剛剛駛出東街街口,他注意到車上赧然是北宮一族的標(biāo)志,從樓闕一躍而下。
駕車的小廝們還沒來得及看清來人長相,就被身姿手法極其熟練的男子,點(diǎn)中睡穴。
“不會,吟香一輩子不嫁人,一輩子都要……”
聽了這話,吟香情急之下拉著沫寒的手,話還未說完,吟香整個人倒在沫寒懷中。
“吟香,吟香……”她臉色微變,緊張地叫著吟香的名字,還未反應(yīng),眼前一黑,也一同昏睡過去。
男子鷹隼般的眸,盯著昏睡的沫寒看了好一會,心想不過一普普通通的女童,何至于如此大費(fèi)周章?
沒再多想,輕輕抱起她,身影淹沒在夜里……
再醒來時,她急著尋找吟香,并無任何人影。
此時,天黑了下來,屋內(nèi)唯一的光不過是依仗著窗前傾泄而下的一縷月光。
環(huán)顧四周后,沫寒才發(fā)現(xiàn)眼前是一座經(jīng)歷不少年月風(fēng)雨,破舊廢棄的宅院。
而她被關(guān)的位置,正是宅院的最深處。將她關(guān)在此處的人,倒是有些聰明。僻靜無人,即使她喊破喉嚨,也是求救無門的結(jié)果。
吟香去了哪里?現(xiàn)在是生是死?不見自己,祖母定會免不了擔(dān)心。到底是誰把她劫持到此?目的又是什么?難道是顏汐檸?不會,自己不足以令顏汐檸出手。沫寒不斷在心里問著自己,希望能夠理清所有思路,找出答案。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天色漸漸已晚,烏云閉月,不見一絲光亮,屋內(nèi)一下子黑漆漆的。
她木然坐在屋內(nèi)石階上,整個人手腳蜷縮在一起。
乍一看上去,她仿佛是被眼前的遭遇嚇傻了,一動不動的。
沒多時,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破落的門扇被風(fēng)吹得吱吱啞啞響個不停,那聲音時而幽怨,時而凄慘,每一聲都砸在她心上。
雨越下越大,周圍的聲音越發(fā)恐怖,似猛獸發(fā)狂時的嘶吼聲。
一陣陣?yán)滹L(fēng)呼呼入窗,不知她是真的覺得冷,還是心里生出一絲冷意,不由地緊了緊身上單薄的衣衫。
突然天際傳來響徹云霄的轟隆隆的雷聲,憑借天雷微光一閃,她才注意到一道窗邊隱藏的身影,身材魁梧,手中緊握刀劍。
她眉目微蹙,一個陌生人站在窗前這么久,自己居然毫無察覺。屋外風(fēng)雨交加,她卻連黑影一絲氣息都沒探到。果然她還是太弱了。
看來,背后抓自己的那人,勢必來頭不小。單單只是抓了自己,而不動手,想來是對方看中自己身上某一處可利用的價值。
可她遠(yuǎn)遠(yuǎn)不如顏汐檸,為何只抓她呢?難不成是為了錢財(cái)?亦或是向北宮家尋仇?
忖度之下,沫寒尚不得清楚對方的心思。但她卻有一點(diǎn)很肯定,對方暫時還不會傷害自己。有了這個籌碼,沫寒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
“你到底是誰?平白無故抓我到此,到底意欲何為?”她猛然站起,故意朝身影走去,想要看看那道黑影到底是誰。
還未走出幾步,下一秒,“嗖嗖嗖”三聲,明晃晃的三支飛刀,攔住她前進(jìn)的腳步。
“再多走一步,見血封喉!”
黑影口中那股冷然的肅殺之氣,讓人不寒而栗。沫寒抬眸望去,一道道逼人的劍氣,斂而不發(fā)。
人在屋檐下不低不低頭。沫寒不得不緩緩?fù)嘶卦任恢茫抗鈪s始終放不下那道黑影。
良久,黑影終于再次發(fā)聲,直著眼望著她,略帶怒氣和不滿,“你看夠了沒有!”
武力抵不過,沫寒打算智取,嘴角微揚(yáng)而起,故作無理,“倘若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堂堂七尺男兒,竟然盯著我一個小姑娘。難不成你沒聽過非禮勿視?”
“哼!北宮家的,果真……”一時氣結(jié),竟多說了幾句,黑影自知已經(jīng)犯下錯誤,不愿再與沫寒多逞口舌之爭。索性轉(zhuǎn)過身,充耳不聞,閉口不言。
見黑影沒了繼續(xù)的意思,沫寒也獲得自己所需的信息,坐在臺階上不再說話。
望著眼前的黑影,她再度整理腦海中的思緒,漸漸明晰起來。
普天之下敢公然劫持右相侄女,仔細(xì)一想,除了盜賊便是尋仇。擄劫自己卻不為財(cái),更并未出手傷害自己,必然不是盜賊和尋仇。
既然非財(cái)非怨,又識得她北宮家的身份,難道是……
猜到心中顧念的答案,沫寒霎那間眼眸閃過畏懼,臉色徒然蒼白,手心里冒出一陣陣?yán)浜埂?p> 任憑屋外狂風(fēng)交加,沫寒望著自己的鞋尖,愣愣失神,眼神陡然變得空洞洞的。
顏謹(jǐn)
此段不計(jì)入字?jǐn)?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