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祖安愈療瓶傳說

　　上學(xué)時，我喜歡魔法課程之外的一切課程，尤其地理。我一遍一遍地臨瓦羅蘭的地圖，畫山脈，河流，沙漠，森林，還有城邦。大陸正中是分割南北的宏偉屏障山脈，向北是卡拉曼達(dá)平原，鐵刺山脈，然后是常年永凍的弗雷爾卓德，最后是我的故鄉(xiāng)皮爾特沃夫。向南，越過恕瑞瑪沙漠便是巫毒沼澤與庫莽古叢林，以及被班德爾山脈包圍的約德爾之都。

　　而我的歷史老師，那位慈祥和藹的老先生看到我畫得歪歪扭扭的地圖，就拿起羽毛筆來蘸一點墨水，一點點把它們改成我完全不認(rèn)識的樣子。巫毒沼澤曾經(jīng)是暴風(fēng)平原的一部分，巨神峰昔日不過是宏偉屏障茫茫山峰中毫不起眼的一座，而皮爾特沃夫才是最早的冰雪之都。他告訴我這是大陸的過去。

　　那情景猶如發(fā)生在昨天。我看他的筆尖在畫紙上描繪出時代變遷，偷偷下了決心有朝一日要去所有的地方親眼看看。

　　他也改過祖安的部分，我有特別的印象。祖安城邦所在的地方，東鐵刺山脈以北這一大片區(qū)域叫半島平原，他改到這里時，先涂掉了城邦的地名，然后在平原上打上斜線，很特別的從左上到右下的密集線條。

　　“小伊澤?！彼f，“知道這是什么嗎？”

　　“森林?！蔽艺f，“但是這是闊葉林的圖例，這么靠北的地方會有闊葉林嗎？”

　　“說對了?！?p>　　他把整個半島平原都打滿這種密斜線?！斑@里就是闊葉林，很特別的闊葉林。它不僅能長在這么靠北的地方，而且永不落葉，四季常青。更神奇的是，不管是無論多難成活的植物，只要帶著種子在這里一撒，就會長出新芽。這是片不會死的森林。”

　　我十分好奇，問老師為什么會這樣，老師搖搖頭，不知道。皮爾特沃夫一直對這片森林很有興趣，想要著手研究。但一直被原住民拒絕。直到整片森林從瓦羅蘭大陸消失。

　　所以誰也不知道為什么?！斑@是奇跡?！崩蠋熣f。

　　這就是我對半島森林最早的印象，鐵刺山脈以北的寒冷半島上的一片奇跡。我又問為什么不會死的森林到今天一棵樹都不剩。老師點點那個被他涂成一團(tuán)黑的祖安城邦?！氨凰麄兛彻饬??！彼f。

　　祖安對這一場森林的浩劫并不避諱。有時他們會將此歸咎于皮爾特沃夫。最早一代祖安人剛剛出走海對面來到半島平原時，一無所有。他們能空手建起祖安城，在皮爾特沃夫嚴(yán)苛的貿(mào)易封鎖下存活下來，靠的就是最初的木材貿(mào)易。祖安人一邊感謝半島森林，一邊一棵一棵地砍了它們，木材運往瓦羅蘭大陸各地，換回金子，再換成食物，換成祖安最初建城所需的一切。祖安對皮爾特沃夫戰(zhàn)爭失敗后，這片森林終于一棵不剩，幫助祖安度過了戰(zhàn)后的艱難時日。

　　這片森林就是奇跡，使祖安最終得以在瓦羅蘭大陸立足的奇跡，祖安的老人都這么說。但奇跡的意義似乎不止于此。最初砍伐森林重建地貌的過程中，祖安人從泥土中翻出了一枚符文，上面的圖樣是個瓶子，煉金瓶。

　　這發(fā)現(xiàn)意義非凡。祖安人為了躲避皮爾特沃夫的嚴(yán)苛研究管轄才越海來此，這些嚴(yán)格的研究禁令中就包括煉金術(shù)。皮爾特沃夫認(rèn)為煉金術(shù)毫無意義，但也無法磨滅化學(xué)家們長久以來的夢想，或稱信仰。一枚有煉金瓶圖樣的符文橫空出世，簡直是上天在告訴這些遺棄皮爾特沃夫也被皮爾特沃夫遺棄的人，他們選擇的路沒有錯。

　　于是這枚符文成了祖安的無價之寶。街頭巷尾有它的傳說，經(jīng)年不絕。但隨著時間流逝，這些傳說消失了，那些繪聲繪色的描述逐漸湮沒，連著符文一起。

　　直到一位原住民找上了當(dāng)時最負(fù)盛名的祖安化學(xué)家的門，老鄧德森家，勸他把符文拿出來重新埋進(jìn)半島大地?！斑@符文不像你想的那樣，它不是黃金的魔法，帶不來金子。”他說。

　　老鄧德森不信。他把這個人領(lǐng)到了沃里克實驗室，這位還沒變狼的天才科學(xué)家正在研究這一枚符文。他讓沃里克好好招待這個人?！鞍褵捊鹦g(shù)問出來?！崩相嚨律f。

　　沃里克從命了，用實驗室里各種毒藥嚴(yán)刑逼供。但這位原住民，他自始至終重復(fù)的都是一開始對老鄧德森說的那些話，即使到最后精神崩潰語無倫次時也沒變過。

　　說他是原住民，或多或少有點問題。因為半島平原歷經(jīng)符文戰(zhàn)爭，已經(jīng)是荒無人煙的廢土。他的那位先人是遷到這里的，作為一名軍醫(yī)，一個逃兵而來。

　　這位軍醫(yī)最早是哪里人不得而知，也許是某個大陸上某個安靜偏僻的角落。他是個很好的愈療魔法師，但不止是因為他有這樣的天賦，還因為他有枚很棒的符文，有愈療力量的符文。無論受了多重的傷，只要是魔法傷，只要還活著，用這枚符文的魔力就可以治好。

　　這名聲也傳了出去。一支軍隊邀請他做軍醫(yī)，他一開始不同意。符文戰(zhàn)爭的時代，瓦羅蘭大陸無處幸免，他只想安守家鄉(xiāng)一隅過自己的日子。

　　但他還是被說動了。軍隊的人說他們想快點結(jié)束戰(zhàn)爭，所以需要他，這樣就可以避免更多的人死去。

　　他終究成了位軍醫(yī)，帶著這枚符文一起隨行踏上征程。軍隊一路北上，從暴風(fēng)平原到莫格隆關(guān)，到宏偉屏障以北，再到鐵刺山脈。

　　然后這位軍醫(yī)做了逃兵?；诉@么久，他才知道以戰(zhàn)爭結(jié)束戰(zhàn)爭的許諾是空談，可憐也可嘆。他帶著他的東西，急救箱，藥品，加上那枚符文，連夜偷偷逃了出去。

　　他被發(fā)現(xiàn)了。士兵們追上了他，告訴他走也可以，留下那枚符文，他自然拒絕。他最終成功逃掉，但也受了重傷，他的符文也治不了的外傷。這時他已經(jīng)翻過了鐵刺山脈隘口，站在了半島平原上。這里早已是昔日符文戰(zhàn)爭的廢土，一片死地。他帶著重傷，沒能走多久就倒在地上，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這里。

　　而一棵樹救了他。一棵會走路，會說話，還伸出兩根枝椏把他抱起來的樹。它摘下自己的葉子碾碎，敷在他的傷口上，還讓他飲葉子上的露水。這位逃兵的傷就這樣好了。

　　他與這棵奇怪的樹對話，介紹自己，也問它是誰。這一株古樹回答說它已經(jīng)獨自在此游蕩不知多少年。它讓這位軍醫(yī)坐在他的樹枝上，帶他在廢土上慢慢走，讓他看滿目灰色的天空與開裂的大地，還有無數(shù)枯樹。它告訴這位軍醫(yī)這里原本是一片森林，卻因為符文戰(zhàn)爭全部枯萎。它的葉子可以救人，卻救不了他們。

　　它們死了，可它們的種子還埋在土里沉睡。這株古樹說，它可以感覺到同類的氣息。這些種子仍在等待發(fā)芽的那一天，卻看不到希望，而它又無能為力。因此它才在半島苦苦徘徊，悲痛欲絕。

　　這位軍醫(yī)，他于是讓古樹帶他到枯樹最多的地方，海岸邊緣，也是今日祖安城所在。他拿出了符文，把它埋進(jìn)這一片廢土，再喚醒它的魔力。

　　而奇跡就發(fā)生了。有青草開始生長，沉睡在土中的種子生根發(fā)芽，這一片廢土瞬間變成綠色的原野。

　　這便是后來的半島森林，奇跡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