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太陽自有其抉擇

　　她們兩個對望一眼，沒說話。一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在自己名字最后幾個字母上。我點點頭。斯坦帕語的寫法里，他與她不分，但女孩子的名字則有統(tǒng)一的特別后綴。黛安娜和蕾歐娜，還有拉蒂安特，她們三個的名字用斯坦帕語寫出來都掛著這個后綴。

　　那是個女孩。

　　“而且那墻刻文上的原話還說，她拿起鳳凰矛時，矛骹上的鳳凰會燃燒起來。”

　　“好像有?！摈彀材绕^頭，“怎么了？”

　　“再想想。”我說。

　　這次她們沒想起來，也許是昨天打得太開心的緣故。但我記得清清楚楚。昨天我是個沒輸出的射手，全程都在圍觀，于是閑得無聊，什么都記得。

　　“蕾歐娜?！蔽艺f，“你昨天從潘森手里搶了鳳凰矛，那桿矛剛到你手上的時候，矛骹那里的鳳凰就亮起了火紅色光。就像火焰。”

　　她們兩個呆住了。一人把頭偏向左邊，一人把頭偏向右邊，對著想了一會兒。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崩贇W娜說，“為什么？”

　　“要是你愿意信我?！蔽覕偸?，“那種光和你的魔力很像?！?p>　　“我沒意識到。”蕾歐娜搖頭，“當時太亂了?！?p>　　“你不妨再去拿鳳凰矛試試。”我說，“我認得陽光，也認得太陽的魔力，鳳凰矛上的就是那種，那種巨神峰頂上才會有的烈日的魔力。”

　　“所以你的意思是。”黛安娜說，“叫拉蒂安特的那個十五歲女孩——”

　　“也許，但不足以下定論。”我答，“畢竟這只是我自己的感覺?！?p>　　“我信。”蕾歐娜說，“拉蒂安特，她也是太陽之力的繼承者。”

　　十五歲的斯坦帕女孩，斯坦帕亡族之際，她沒有退縮，拿起了鳳凰矛。她是真正的斯坦帕戰(zhàn)士，也是太陽選中的那一個。

　　她們兩個不說話，只是看著懸崖下的風景。我又回頭看看樹叢，潘森還蹲在那兒。我答應了他在蕾歐娜面前給他說幾句好話，他正等著。

　　“園丁?！蔽覝惖谨彀材雀罢f，“我能和蕾歐娜單獨聊聊嗎？不會太久?！?p>　　月亮園丁看看我，起身走到一邊，可偏偏正對著那樹叢。她一下看到了潘森在里面。園丁恍然大悟，忍著笑又走遠了幾步，再繞回來和潘森一起藏在樹后。

　　現在看起來只剩我和蕾歐娜兩個人了。蕾歐娜看看我。“你干什么？”

　　“受人之托。”我說，“我馬上該走了，但是要是有幾句話不告訴你，我就走不掉?！?p>　　“說吧。”

　　“有個烤面包烤得特別好吃的拉闊爾人，他想說他喜歡你?！?p>　　身后樹叢一陣騷動，我猜園丁挺費勁地按住了樹叢里面那個大漢，叫他老老實實當個雕像別動。

　　“我知道?！崩贇W娜說。

　　“你——聽了這句話就沒什么想說的？”

　　“沒什么?！崩贇W娜答。

　　這可不好，一會兒我非得讓潘森打死。好話沒說，還替他表白，結果當事人反映還不夠熱烈。

　　“別啊。我聽說你們從小關系就很好，聯盟里潘森替你做的事我們也都看著?，F在表白來了，你好歹表個態(tài)吧?！?p>　　“我知道?！崩贇W娜重復了一遍，“但——”

　　樹叢中似乎有股寒氣散發(fā)出來，我現在深深懷疑自己能否活著走下巨神峰。

　　“但我十六歲那年發(fā)過誓。”蕾歐娜說，“拉闊爾成人禮一天不廢除，我就一天不考慮自己的事情?！?p>　　如獲大赦?！八阅闫鋵嵰蚕矚g潘森的?！?p>　　她沒回答，但是臉陡然紅透了。我也發(fā)誓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蕾歐娜臉紅?！澳蔷褪窍矚g他了?！蔽艺f，故意大聲了一點，讓后面聽清楚。樹叢中又是一陣騷動，月亮園丁這次可能花了更大的力氣才按住雕像。

　　“你別說了?！崩贇W娜說，“我已經發(fā)過誓，所以在那之前——”

　　“不考慮個人問題，又不代表一定要那么冷淡?！蔽艺f。

　　但這句話她還是不愛聽，我看到她握住了圣劍。“別，別。我不說了，我一句都不說了。”

　　我舉起雙手想表示投降，陽光透過懸崖邊樹叢，手指恰好浸了進去。我就隨手摘了朵陽光下來，捧到蕾歐娜面前，企圖轉移她的注意力。“多漂亮。”我說。

　　她也伸出手來，想摸一下，但指尖也只是無依無靠地在光芒中晃了晃?！瓣柟饷饋淼降资鞘裁礃拥模俊彼龁?。

　　“這個。陽光的觸感我沒法形容，和什么都不像，就是光該有的感覺?！蔽蚁肓讼耄胺智闆r吧。不同時間，不同地點的陽光都會有差別。清晨的一般很柔和又很清爽，正午時陽光的質感最強烈，黃昏時又會柔和下來，但更軟，手指浸在里面十分舒服。還有巨神峰頂的，那種烈日十分特別。就像我剛才說的，和你的魔力產生的光很像?！?p>　　“那我的魔力的那種陽光是什么感覺呢？”

　　“這個嘛。”我又想了想，“說實話，觸感和自然陽光不太一樣，一下就能區(qū)分出來。你的更熱一點，而且還有些——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扎手？”

　　“扎手?！崩贇W娜挑起眉毛，“你說真的？”

　　“我說真的。畢竟是魔力產生的，和真正自然的陽光還是有區(qū)別。但和鳳凰矛上的倒是一樣。摸到的時候其實有點疼?！?p>　　“那你自己的呢？”

　　“我？”

　　我一愣?！拔覀儾皇窃隈R約里斯做過實驗了嗎？我的魔力和你的沒法親和，它和陽光沒關系?！?p>　　“但你碰得到。”蕾歐娜說，“這就是關系。伊澤，有句話我很喜歡，也送給你。——太陽自有其抉擇。”

　　“哈?！蔽倚α艘幌拢斑@次是我不明白你想說什么了。”

　　“我說，我原諒你了，咱們的賬清了。”

　　“真的？”

　　“怎么，你還想添新的？”

　　蕾歐娜說著舉起劍，我一下從地上彈起來，“改天，改天再添，等回學院的?！?p>　　“那就好。”蕾歐娜點點頭，“什么時候回學院？”

　　“早著呢。”我嘆道，“誰知道這一趟還要多久?！?p>　　“那你下一站是打算去哪兒？”

　　“這我不方便說。你也看到了，已經有人追上來了，而且來者不善。為我自己也為你們，我還是什么都不說最好?！?p>　　“也好。”蕾歐娜點點頭，“今天就走？”

　　“吃過晚飯吧?！蔽艺f，但馬上就后悔了。蕾歐娜聽了立刻站起身，“沒問題，我給你們做。”

　　我感覺樹叢那邊，有兩個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