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自以為是

　　“小子，你怎么就這么簽了合同？怎么不出來和我們商量商量？你怎么可能拿得回矛？”

　　潘森小屋中，蕾歐娜拿著那份合同連問我三句，潘森也一臉無奈地?fù)u頭。他寫了紙條遞給我，說他絕不懷疑我的能力，但鳳凰矛千年都沒拿回來，我也不太可能做得到。

　　做不到，開玩笑，我吃這碗飯的。“我說句話你們別生氣，找東西不是你們拉闊爾的本行?！蔽艺f。

　　“根本不是這個原因?！崩贇W娜說，“你知道鳳凰矛在哪兒嗎？”

　　“不就是巨神峰東南山谷嗎？拉闊爾建族之前丟的。”

　　“對，可你知道怎么去嗎？”蕾歐娜又說。

　　“有路就走，沒路就爬山?！?p>　　“那里有路，可你走不了，封著呢。爬也爬不過去。”蕾歐娜說，“那是禁地。”

　　我一愣?！敖兀俊?p>　　一張紙條塞進(jìn)我手里，仍舊簡潔無比：那是東方棧道。

　　這不對，我看看潘森?！拔覀儊頃r候走的那條臺階路不就是東方棧道？你還給我寫了字條，我記得。”

　　“對外是這么說，但那條臺階路是拉闊爾建族時新修的?！崩贇W娜說，“原本的東方棧道是從東南山谷上來的。你以為它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就因?yàn)閺念^到尾都在山體東側(cè)?！?p>　　我揉著腦袋回憶來時的路，從進(jìn)了莫格隆關(guān)我的記憶力就一直在接受檢驗(yàn)。當(dāng)時停車后我抬頭看了一眼太陽，正值日落，它是在臺階路的——

　　左邊，所以臺階路是在山體南邊。原來如此，可還是有什么地方不對?！暗菞５啦皇沁B著山腳平原和頂峰的嗎？山谷我知道，在莫格隆關(guān)西南隘口旁邊，跟隘口隔了一道斷崖，和平原地面根本連不上?！?p>　　“斷崖是后來形成的，可能是地震。”蕾歐娜說，“最早的東方棧道就是從東南山谷開始的。拉闊爾和烈陽族決裂時，東方棧道從上到下一整條全封死，作為棧道入口的東南山谷也跟著一起封了，然后兩族各自開了條新路。小子，決裂之后，整個棧道都是禁地，任何人想進(jìn)去，在兩族的律法里都是死罪?！?p>　　我徹底呆住了。

　　“跟長老再談?wù)劙?，他是坑你?！崩贇W娜又說。

　　我沒回答，我在想剛剛她的所有話。已經(jīng)不止是鳳凰矛，她說的這些與我對莫格隆關(guān)所知的一切都有矛盾。我七年前在莫格隆所做的工作現(xiàn)在全都變成了疑問。

　　整個考古學(xué)界都認(rèn)為，霍卡斯部族奪取莫格隆關(guān)，是為了抵御恕瑞瑪王國的擴(kuò)張。但西南隘口根本不在通往恕瑞瑪?shù)穆飞?，恕瑞瑪如果想?jīng)莫格隆關(guān)進(jìn)攻北平原，根本沒必要往那邊走。學(xué)界給出的解釋是霍卡斯部族想得到一個前線據(jù)點(diǎn)，以供補(bǔ)給中轉(zhuǎn)。因?yàn)槲髂习趦蛇吪R山，背靠巨神峰處是斷崖，這就是三面天然隔斷，可以視作一個儲備補(bǔ)給的極佳場所。

　　不幸的是，那里有當(dāng)時全大陸最能打的斯坦帕?；艨ㄋ棺擦诉M(jìn)去，結(jié)果折損了幾乎全部兵力。西南隘口之戰(zhàn)也因此成了瓦羅蘭戰(zhàn)爭史上因小失大的典型之一。

　　但若如蕾歐娜所說，戰(zhàn)爭發(fā)生的時代，西南隘口還連接著東南山谷，連接著巨神峰東方棧道，那霍卡斯就根本不該把那里選作據(jù)點(diǎn)。一條指向山峰頂?shù)耐凡豢赡苡脕泶娣叛a(bǔ)給。如此說來，他們進(jìn)攻西南隘口就另有原因。而我當(dāng)年挖出來的那些東西，以及依據(jù)學(xué)界共識給它們做出的解釋，就全都不對頭了。

　　但現(xiàn)在根本想不清楚，線索太少而且散亂。蕾歐娜見我沒回答，又叫了一聲。“小子，想什么呢？”

　　“想工作的事。”我答，“禁地就禁地唄，我不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是了?！?p>　　“要是只想去東方棧道，我絕對不攔你，拉闊爾族入口籬墻旁邊封著的那條路就是，你來時候應(yīng)該看見了?！崩贇W娜說，“但是東南山谷不行，不止是因?yàn)榻氐木壒?。鳳凰矛剛丟的時候兩族都派人進(jìn)去過，沒一個人活著出來。你去那里太危險了?！?p>　　“沒一個活著出來。”我重復(fù)了一遍，“為什么？”

　　“誰也不知道為什么。小子，找長老再談?wù)劙?。他陰你了。?p>　　沒錯，他是在陰我。但是山谷非去不可。“我不想跟長老談?！蔽艺f，“我還是得去?！?p>　　“你這又是為什么？”

　　“因?yàn)楣ぷ?。”我答，起身出了小屋?p>　　其實(shí)我現(xiàn)在挺興奮，作為探險者，這種危險的地方其實(shí)很有吸引力。但興奮一定還要加上謹(jǐn)慎，否則我不能活到今天。我一邊走一邊想著如何再去亞甘那里多打探點(diǎn)消息，不知不覺又到了小屋后面山崖邊。日落時分，東邊的天空已經(jīng)挺昏暗了。

　　“小子?！?p>　　身后是蕾歐娜的聲音，她跟過來了。我應(yīng)了一聲，沒回頭。

　　“你不太對頭啊?！彼终f，“很少見你這樣子，不開心？”

　　“恰相反?！蔽掖?，“山谷我一定要去，不過現(xiàn)在情報(bào)不夠。我想去找亞甘再打聽打聽，你覺得如何？”

　　“你要是一定要去，不用找亞甘?！崩贇W娜說，“有個人活著出來了。”

　　“誰?！?p>　　“黛安娜，月刃就是從那兒挖出來的?！?p>　　我轉(zhuǎn)過頭?！拔覜]聽錯吧？”

　　“我什么都沒說過?！崩贇W娜說。

　　她已然轉(zhuǎn)身要走，我趕緊從地上爬起來。“等下等下，能不能幫我把潘森叫來？”

　　手藝糟透了的廚娘回去做飯了，硬漢來到我身邊一起看天?！澳闶菫榱硕憷贇W娜做的飯嗎？”他問，“她可是特地想做給你吃的?！?p>　　“她特地做就為了毒殺我，能躲就躲。不過不是這事，你得幫我個忙?！蔽艺f，“你能不能回一趟學(xué)院，幫我把黛安娜找來？她去過東南山谷，我想讓她帶我進(jìn)去?！?p>　　潘森沒回答，他看了我半天?！爸饕馐峭茫赡銥槭裁床蛔约喝?？”

　　“學(xué)院有人在找我麻煩，你忘了？”我說，“我回不去?！?p>　　“那。”潘森說，“我?guī)湍闳ソ绪彀材龋阋驳脦臀覀€忙?！?p>　　這當(dāng)然沒問題?！罢f吧?！?p>　　硬漢低下頭，先是深吸了幾口氣，然后撓撓頭，最后看著我，一臉認(rèn)真。“探險家，我喜歡蕾歐娜，我一輩子都喜歡她。”

　　這簡直廢話?！拔抑溃B李青都看得出來。”

　　“可她不喜歡我。”潘森又說。

　　明白了?！耙?guī)湍阕防贇W娜是不是？說吧，我要怎么做？絕對幫忙到家。”

　　“別！”潘森立刻玩命擺手，“你什么都別干！蕾歐娜本來就喜歡你，你行行好，別挖我墻角，就是幫我大忙了。”

　　我懵了，這哪兒跟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