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的高三
自從上次那通電話道了別之后，我跟籃球隊長漸漸地就沒了聯(lián)系。他踏入了大學校園，我進入了忙碌緊張的高三。沒有了籃球隊長的校園，恢復成我初見他之前的模樣，日子一天天寧靜又單調(diào)地重復著。
學校很快就在校園各個顯眼的角落把高考的緊張氛圍渲染了起來，深怕我們哪個時刻就忘了自己的身份，或者哪個時刻突然就泄了氣?；趾氲拇箝T口、悠長的校道、新式的體育館、莊嚴的大禮堂、肅穆的教學樓、甚至是喧鬧的宿舍，都被拉上了大橫幅。鮮紅的底布搭配橙黃色的字體，上面的內(nèi)容句句簡短卻字字戳心，搶眼得很！教室的黑板上設置了高考倒計時區(qū)，每天都有值日生準時準點地上去改寫剩余的天數(shù)。課桌上的復習資料一層一層地在累加，像一座座小山把我們之前嘻嘻哈哈的交流給隔斷了，剩下的都是彼此在題海中苦苦掙扎時偶爾輕聲探討的聲音。老師們也變了，不再像以往那般暴跳如雷，但是都變得很愛碎碎念了。另外，我們還被告知，除了校慶、除了競賽，一切的文娛活動我們高三學子都不必參加。
這么濃厚的氛圍下，大家的日子過得苦哈哈的，深感內(nèi)外壓力的巨大。我跟室友們決定，不能一直這樣被動地隨波逐流把自己死命地逼到一個狹小窒息的空間里。幾番商量之后，我們便悄悄地開始了一段自詡“青春無悔”、“勞逸結(jié)合”的高三生活。
每天晚自習之前，我們會找點節(jié)目來放松自己。要么在悠長的校道上踩踩自行車，要么在大操場那畫彼此的影子，要么去河邊摘竹葉折小船。后來，我們買了棍子粗的大繩子，還有一把沒有靠背的塑料椅子，套在教室后面小操場的單杠上，做成了秋千。此后每個夕陽下，都可以看到我們幾個女孩子在那悠然自得地蕩秋千的樣子。興致上來時，我們還會特意穿上裙子，帶上相機，然后一邊蕩秋千，一邊互相拍照留念。
有的周末我們沒有回家，就會去學校旁邊那個私人開的娛樂室那里，打打乒乓球，唱唱卡拉OK之類的。記得有一次，我在教室晚自習，室友們從外面跑回來，搶過我手頭的紙筆，拉上我就往校外跑?？此齻兡菤饧睌牡臉幼?，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去到娛樂室才知道，原來是她們唱歌PK輸給了另一群女孩子，不服氣，特意拉我過來“踢館”。
那年圣誕節(jié)，我們很有儀式感地瘋了一回。
我們偷偷地從學校河邊的柳樹上折了不少柳枝，還采摘了很多野花野草，回到宿舍后把它們一股腦兒地捆綁到掃帚上，然后拿了個藍色的大水桶給固定上，再纏繞上幾圈從校外書店買來的金閃閃的彩帶，制成了全世界獨一無二的“圣誕樹”，放置在宿舍的正中間。
接著我們要舉辦一場別開生面的“模特”表演。我們把床簾，被單，浴巾，校服外套等等物品搜羅在一起，各自發(fā)揮創(chuàng)意制作了各種“時尚”、“前衛(wèi)”的服裝，肆意地穿搭在自己身上，然后伴隨著隨身聽里播出的音樂，邁著形態(tài)各異的“貓步”，開始了一場驚為天人的走秀。很快，我們宿舍就把同樓層的女生們都吸引過來了，大家一起瘋鬧，場面熱鬧非凡。
我們這棟宿舍樓是4層樓高、中空的正方形結(jié)構(gòu)。一到三層是男生宿舍，最頂層是女生宿舍，入口處被用一道加鎖的鐵閘門跟樓下的男生們隔開。中空部分是被一層層護欄圍起來的天井，一眼可以望到天。我們常開玩笑說，學校是故意這樣設計的，好讓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們，偶爾站在一樓露臺處抬頭看看天，這樣就能意識到自己是井底之蛙，從而不敢造次。
我們的音樂跟歡聲笑語，引得樓下的男生們紛紛好奇地從走廊探出頭來，透過天井往樓上觀望、起哄，樓上樓下頓時鬧成一片。最后氣鼓鼓的宿管阿姨沖上樓來，歇斯底里地問我們到底瘋夠了沒有？
記得那年有一場流星雨。我們約定好了，那天要一起熬夜坐等流星。那天晚上熄燈后，整層樓的女生們都出奇地默契，熄燈時間一到，個個都乖乖地爬上了床。宿管阿姨拿著手電筒巡房時，也忍不住嘀咕：“奇怪，今天什么日子？怎么全都這么安分了？”她怎么也不會想到，那時我們正躲床上偷偷地笑呢。
凌晨時分，我們互相敲打床板，把人都叫起床。然后一個個披上外套，貓著身子，提著老早準備好的手電筒、應急燈、飲料跟零食，躡手躡腳地來到走廊盡頭的大陽臺處，用拖鞋墊在屁股下面，三三兩兩地圍坐在一起，開始了對流星雨的守望。
過了不知多久，樓下有男生發(fā)出了第一聲叫喊“流星——！”，接著驚嘆聲、歡呼聲、掌聲，樓上樓下此起彼伏地響起！一顆流星劃過天際，閃了一下，消失了；接著幾顆流星劃過天際，閃了閃，也消失了；過不多久，又有幾顆流星劃過……，很像是有人刻意布置的方陣，接踵地在夜空中表演。有的女生趕緊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許愿。
被吵醒的宿管阿姨，連同聞訊趕過來的教導主任，氣急敗壞地一層樓一層樓地跑，把我們像趕鴨子一般地趕回宿舍睡覺。這樣，夜晚才又安靜了下來。
這一場流星雨，應該是老天爺送給我們高三學子最美好最浪漫的畢業(yè)禮物了，好像這是它特意安排來收集我們愿望的一種儀式。
我的高三，太難忘了！好像每一片記憶都是有意義的，充實、可貴，充滿了青春的氣息。而已經(jīng)離開我們將近一年的籃球隊長、子舫學長、還有他們那屆體育生們，好像漸漸地就被我們淡忘了。
我的暗戀，好像就只停留了一站。
宮崎駿說，當陪伴你的人要下車時，我們即使不舍也該心存感激，然后揮手道別。
再見了，我的高中；再見了，我短暫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