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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停住腳步。
“公瑾請留步?!鄙砗髠鱽砑?xì)碎的腳步聲。
周瑜沒辦法溜走了,只好轉(zhuǎn)過身來,對上的是大喬柔美無雙的明眸。
“喬夫人?!敝荑ひ?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顯得尊敬而疏遠(yuǎn)。
大喬側(cè)身微微一禮:“見過中護軍”
“夫人呼喚瑜,有事么?”周瑜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愚蠢。
“公瑾,你到我這荒山野嶺來,難道只是為看山景?既然來了,到茅廬小坐,嘗嘗我煮的新茶?!贝髥陶f著,拿眼睛瞟向周瑜的身后。
周瑜心領(lǐng)神會,她一定是在找小喬。
“阿姊,阿錦沒來。她在生我的氣?!敝荑ぬ孤实卣f。
對坐在茅廬的茶桌旁,可以看見遠(yuǎn)處像灰色絲帶一樣的大江,奔騰向東。春分時節(jié),天氣和暖,微風(fēng)徐徐,滿山青翠中點點黃色的壽丹花,這環(huán)境正是個品茗彈琴,陶冶心性的好地方。
茅廬就是個頂上覆蓋長矛草的亭子,有八根不上漆的粗木柱支撐。里面青石地面上鋪著竹席,竹席上點著麻織的坐墊。正中一張青石桌,上面也墊著麻質(zhì)茶墊。左手一只小爐,侍女燒得爐火旺盛。上面的茶斛里發(fā)出汩汩的滾水聲。新采摘的春茶尖在滾水中上下飛舞。
周瑜臉上露出微笑:“阿姊,你這里真的能讓人心曠神怡,憤懣皆無?!彼那橐缓茫瑢Υ髥虛Q上了親昵的家人稱呼。
“公瑾心情不好,到我這里盡可一吐為快。”大喬語速不快,溫柔嫻雅。在周瑜聽來,就像一只手把心頭的皺褶輕輕撫平。
“嗯。。?!敝荑@了口氣,欲言又止。
半晌,接過大喬遞來的茶,喝了一口。
大喬一直嫻熟地煮茶,周瑜不說話,她也不追問。
周瑜心里暗暗和小喬比較,如果是小喬,此情此景,早就一連串地追問他什么事了。
“阿姊有時間下山,到府里小住幾天可好?”周瑜忽然問。
“住幾天?”大喬沒抬眼簾,柔聲問。
“嗯,如果阿姊無事,就住到阿錦讓你走的時候?!敝荑す首鬏p松地笑了。
大喬卻沒笑:“公瑾,事態(tài)很嚴(yán)重么?”
周瑜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沒有辦法安慰她,也許她恨我也是不錯的境況?!?p> 大喬默默地坐著,片刻,突然說:“公瑾,是不是主公那里出了什么差池?”
周瑜猛然抬起雙眸,看著大喬:”阿碧,你竟猜得到?“
”跟著伯。。。伯符,我對主公也略知一二。。。是不是出征黃祖不利,你要去前線?而且很危險?“大喬盯著周瑜的眼睛問。她聽見周瑜那句”也許她恨我也是不錯的境況“,心頭一緊,這是訣別卻不忍別的話啊。周郎的人品她信任。為何與小喬齟齬,不用問也是自己的妹妹對阿瑜有誤會。
”不是,是主公不讓我去,他執(zhí)意自己帶兵,怕是要中了黃祖的圈套落入包圍陷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可連寫兩封八百里加急書信,主公根本不聽。。?!爸荑ひ豢跉庹f完,臉色更加陰沉,像暴雨將至。
”為何不去求太夫人寫信?阿權(quán)固執(zhí)倔強,但太夫人的話他一定要聽?!按髥桃步辜逼饋怼?p> ”我去過了,太夫人病著,并不愿意見我。“周瑜嘆氣。他確實是去見了太夫人。第一次不巧,太夫人睡著。第二次,太夫人把他叫了進去,周瑜拱手剛說了一句:”太夫人,主公有危險,請速寫信讓他退兵。。?!疤蛉司鸵魂噯芸?,昏過去了。眾郎中慌亂施救,周瑜只得退出。再去,就被守在那里的孫賁告知,太夫人心神俱疲,服用了安神藥,一直昏睡。
”阿瑜,你來找我。。。是為了太夫人的印信?“大喬突然單刀直入地問。臉色發(fā)紅,雖然裝飾是個寡居的年輕婦人,卻艷若豆蔻少女一般。她太了解周瑜,也不知為什么,雖然和周瑜并非朝夕相處,卻總能猜到他想什么。也許是周瑜和阿策太相像?都是決策力和執(zhí)行力超強的人。想到什么辦法,只要能成功,往往不拘形式。聽說太夫人不見,就猜到一半。
”阿碧,討逆生前曾說,太夫人最信任你,她的印信一套在她房里,一套放在你這里。你這里一定還有太夫人的手跡,我會臨摹他人字跡,現(xiàn)在只有模仿太夫人手書,才能召回主公!“
孫權(quán)看著一隊隊被士兵帶領(lǐng)著的百姓攜家?guī)Э冢е宜降巧洗蟠?,牽著牲口順著大江東去歸附江東,心里得意萬分。
“子敬,張公,程公,你們看孤這一仗打得如何???”
“主公一戰(zhàn)得勝,得數(shù)千百姓,錢糧牲畜無數(shù),真是奇才啊”魯肅滿臉堆笑地對孫權(quán)說。
“子敬謬贊,有張公程公在此,孤怎敢稱‘奇才’二字?”孫權(quán)昨日遭遇蘇飛部,稍一接戰(zhàn),蘇飛即敗退而逃。于是張,程,魯?shù)热艘煌üзR之后,孫權(quán)有意無意地改稱自己為“孤“。一方諸侯霸主的味道愈發(fā)濃了。
”主公英明神武,結(jié)交士族,廣攬人才的治國韜略雖故討逆將軍亦不能比。如今統(tǒng)兵打仗,開疆?dāng)U土之才亦讓臣等大開眼界。不久將來,文治武功都會超越主公父兄的?!棒斆C躬身道。
”主公!中護軍又送八百里急信!“侍衛(wèi)進來報。
“夫人”門外甘草的聲音響起。
“進來吧,夫人正在喝粥。”小雅招呼茶室外的丫頭甘草。
“夫人?!备什莸椭^不敢看小喬。
“怎么,沒跟上都督?”小雅問。
“不,我找到了都督去了哪里。只是。。。奴婢功夫不佳,怕跟太近,都督會發(fā)現(xiàn)。。。所以。。。所以。。。都督都說了些什么,奴婢一概沒聽到。”甘草仍然低著頭:“是奴婢粗笨,有負(fù)夫人重托?!?p> “都督去了哪里?這你總該知道吧”小雅看著小喬不悅的神色,趕緊替她說。
“是。。。是去了。。。大喬夫人的。。。疊翠小筑”
“什么?”小喬手里的粥碗咚的一聲地墜地,碎成幾片。她臉色慘白。。。
“甘草,你沒看錯吧?大喬夫人隱居清修,都督常年累月也不去一回。。。怎會突然。。?!毙⊙艈柫艘话耄匆娦痰哪樕?,急忙住口。
“沒錯,小雅姐姐,我躲在半山草叢中,看見都督猶豫了很久,轉(zhuǎn)身要走,后來大喬夫人出來,叫住了他,然后他們就一起進了疊翠小筑。我等了許久,沒見都督出來,看天色已黑,都督的一個侍衛(wèi)出來把馬匹都拉進去,對另一個侍衛(wèi)說,快去送信,還說都督今夜不回府了。我這才連夜打馬回來向夫人復(fù)命?!备什菀豢跉庹f完,喘著氣喝了一口小雅遞過來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