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月夜
“……你說什么？”
程野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抽開手，退后幾步。
老盧搓了搓手，嘿嘿笑著。
“我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曾有個先輩，在還是一條小蛇的時候，被一個牧童所救，她苦苦修煉千年后，找到這個牧童的轉(zhuǎn)世，不惜以身相許報答他，鑄成了一段佳話。
我一直對這個故事中前輩的高義十分的欽佩……”
“……”
這要是個女妖，哪怕是狐貍精之類的，說出這樣的話程野也不會感到太奇怪。
說不定還會認真考慮一下。
一條公蛇，還是一副糟老頭模樣，恬不知恥的站在自己面前說要以身相許，大概不是逼他晚上睡覺做噩夢？
程野無語的回過頭，想要讓明欣說句公道話，卻看見明欣早已經(jīng)閃避在一旁，一臉驚恐的看著程野和老盧兩個人。
好像兩個人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
看到程野回頭看，她還拉了拉帕拉的衣角，示意帕拉也躲遠點。
程野：……
“老盧，你不要對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我可是有正常性取向的！”
他無奈，只好回過頭義正言辭的警告老盧。
老盧愣了一下，隨后大呼冤枉：“冤枉啊！你誤會了，想我老盧雖然不怎么近女色，但好歹是一條正常的公蛇，怎么會有那種想法呢？”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從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恩人，我將對你馬首是瞻，為你是從，哪怕當(dāng)你的仆人也心甘！”
程野這才松了口氣。
“你說清楚嘛，不要用那些曖昧的詞匯?！?p> 老盧一臉的委屈：“我只是一條單純的蛇妖而已，都是你們這些人類想的太多。唉，人心呀，太臟?！?p> ………………
入夜。
按照老盧的建議，程野和明欣今天在莫西村休息一晚，明天上午在動身離開。
程野雖然沒什么大礙，但畢竟渾身是傷，需要適當(dāng)修養(yǎng)，這樣回去也沒有辦法上班。
老盧的說法，他已經(jīng)服用過金色蛇膽，皮肉傷只需要一日即可基本痊愈，精力也會完全恢復(fù)。
而且服用了金色蛇膽以后，他的身體素質(zhì)會得到一定的增強，不管是力量還是身體強度，都會有肉眼可見的提升。
對于程野來說，這是意外的收獲。
他本想多和老盧要幾個蛇膽吃吃，好盡可能彌補自己身體素質(zhì)的短板，可惜老盧信誓旦旦的說這樣珍貴的蛇膽僅此一枚，再想要除非把自己的蛇膽獻出來了。
當(dāng)面要人蛇膽似乎顯得過于絕情，程野不好意思開口，只好側(cè)面打聽蛇妖的壽命一般是多少，有沒有遺體捐獻之類的傳統(tǒng)。
在聽說妖怪如果堅持修煉的話，隨著修煉的境界壽命上限會極大提升；
而老盧這種級別的妖怪，按目前的修煉水平至少能活上千年不成問題后，程野算是初步放棄了收取老盧蛇膽的計劃。
老盧也向帕拉解釋了他妹妹已經(jīng)不在莫西村的事實。至于她是逃走還是死了，老盧表示他也不清楚。
彼時老盧去深窟討伐千年白猿鎩羽而歸后，小妖們開始不斷到村子里偷走小孩，有一些村民救子心切前去闖入深窟，有去無回，但也有一部分是害怕自己的孩子丟失或者妖怪報復(fù)自行離開了村子，
但那時候老盧身受重傷，已經(jīng)無力關(guān)注每個村民的動向。
當(dāng)然，也有可能是他想給帕拉最后一絲希望吧，所以才說了個模棱兩可的結(jié)果。
程野沒有問。
莫西村除了那兩個被救出來的孩子，已經(jīng)沒有村民，到處都是空房子，居住是沒有問題的。
有老盧的陣法，加上千年白猿再次受創(chuàng)，不太可能出來尋釁，住在這里暫時還是安全的。
一處相對寬敞的民居內(nèi)，程野、明欣、老盧和帕拉圍著一張木桌子坐著。
桌椅板凳是按照尋常荒野人的體格設(shè)計的，對于程野三人來說顯得過于大了，但對于帕拉來說，又有些顯小。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們此刻用餐的心情。
程野剛剛用四處搜集來的食材做了一桌子簡陋的飯菜。他一直獨自生活，燒菜的水準(zhǔn)雖然說不上高超，但也算的上中等靠上水平，足夠應(yīng)付日常，四個人吃的津津有味。
“沒想到你廚藝如此了的，嘖嘖，我已經(jīng)有一陣沒有嘗過人間煙火了?！?p> “妖怪還需要吃人類的飯？”
“看你說的，妖怪本質(zhì)上和人有什么區(qū)別呢？都是有血有肉的生物罷了，只不過我們使用妖術(shù)，你們使用法術(shù)和念力，本質(zhì)上都是同宗同源。
不是我吹啊，我以前可是有專職的廚子的，日日都是按照我的口味準(zhǔn)備食物，嘖嘖，誰想到好日子到頭了?！?p> 老盧的臉上有些許落寞。
“準(zhǔn)備的食物不會是些老鼠啥的吧。”
“……吃飯呢能不能別說那么惡心的話題？”
老盧不愧是本地妖，在人類中混跡幾百年，行為習(xí)慣已經(jīng)完全和人類無異，作為一條蟒蛇竟然覺得老鼠惡心。
程野夾了口菜，問：“老盧，你有什么打算？村子已經(jīng)不需要大仙了，你難道還要在這里當(dāng)個光桿司令？”
“我不是說了要對你以身相許嗎？以后我就跟著您了，你就是我的大哥?！?p> “別啊，我可養(yǎng)不起你。再說，你跟了我，那兩個孩子怎么辦？”
老盧愣了一下，說：“也對，我得先將兩個孩子安置了。等我安頓好他們，再去找你吧?！?p> “也不知道荒野有沒有孤兒院之類……”
說道孤兒院，程野忽然住了口，然后低下頭默默的吃菜。
老盧和明欣面面相覷，不知道怎么了，但都默契的沒有問。
老盧笑著說：“沒事，荒野上還是有很多村子的，總有人愿意收養(yǎng)他們，如果南域沒人收養(yǎng)，我就往北方去，往東方去，大不了去西方，我就不信找不到好人家。”
“行，你也算有始有終了。老盧，你沒有對不起莫西村。”
程野這句話就像一枚梭子準(zhǔn)確無誤的擊中了老盧的心窩，他聽到后停下手里的進食動作，怔在原地，眼眶迅速的泛紅，
然后他放下碗筷，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
一個修行幾百年的蛇妖，竟然因為一句話哭了起來。
其余三個人手足無措的看著眼前這個皺紋滿滿、一頭白發(fā)的老頭抱頭痛哭，想安慰都不知道從何安慰起。
程野撓著腦袋，明欣一臉尷尬，帕拉嘴里塞滿了米飯不知道該不該咽下去。
“我沒有對不起莫西村，你這樣說我太欣慰了，嗚嗚，我沒有對不起莫西村……”
屋外，已經(jīng)是月上枝頭，銀色光輝冷冷清清的灑在一片沉寂的莫西村，夾雜著一絲柔情，給村子蒙上一層朦朦朧朧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