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無字之碑
洛陽，皇宮。
伴著清晨的微風，武則天和狄仁杰走在臺階之上，望著下方萬里河山。
狄仁杰在后面輕聲回道：“陛下，您得到了天下！”
武則天望著遠方，有些無神地說道：“錯了，我得到的是，敵人！”
狄仁杰聞言一愣，吃驚地看向皇帝武則天。
武則天幽幽嘆息道：“我的兒子變成了我的敵人，我的兄弟姐妹成了我的敵人，我過去的朋友成了我的敵人。我不得不把他們從我的視線中一一清除出去，最后，我一無所有！”
狄仁杰看著此時的皇帝，滿是意外之色，猶豫了好久，還是問道：：“如果說陛下殺燕王李忠，是因他乃蕭妃之后，為陛下所不能容。那么微臣到現(xiàn)在也不明白，陛下為什么要殺孝敬皇帝李弘和章懷太子李賢，這兩位可都是陛下的親生兒子呀！”
武則天說道：“殺李弘是因為他私自為李忠收尸，我懷疑他心懷叵測?！?p> 狄仁杰難以置信地問道：“就因為這個？”
武則天沒有回這個問題，而是繼續(xù)講道：“殺李賢的原因就更簡單了，因為他誤信人言，認為我不是他的生身之母，心生憂懼寫下了一首詩：種瓜黃臺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好，二摘使瓜?。蝗q為可，四摘抱蔓歸。之后，就被賜死了。”
狄仁杰聽后，暗暗吸了口氣道：“章懷太子是這樣死的？”
武則天點點頭，說道：“是啊?！?p> 不知不覺，一滴眼淚從眼角流了下來。
狄仁杰嘆了口氣說道：“孝敬皇帝和章懷太子都是仁孝溫和、禮義良善的謙謙君子，如此無辜被殺，實在是令人痛心?。 ?p> 武則天長嘆息道：“冤鬼?。 ?p> 狄仁杰悲痛地搖了搖頭。
武則天突然說道：“懷英?！?p> 狄仁杰回過神來，拱手道：“在?！?p> 武則天平靜地說道：“如果我死之后，你會怎么評價我？”
狄仁杰聞言大驚，看了看武則天狀態(tài)，想了想，猶豫著不知道怎么說。
武則天說道：“但說無妨?！?p> 狄仁杰思考了下，實話實說道：“功過參半！”
武則天松了口氣，輕輕說道：“滿朝之內，也只有你敢這樣說了?！?p> 狄仁杰拱手說道：“對面無君臣，微臣只當是朋友交談?！?p> 武則天轉過身，看著狄仁杰問道：“你知道我會怎么評價自己嗎？”
狄仁杰微微搖了搖頭。
武則天臉色平靜說道：“如果要為自己立碑，我會立一座無字之碑。我要做一場大法事，超度那些亡魂?！?p> 說完，武則天就慢慢向觀風殿走去。
狄仁杰感慨萬千，閉眼思考了片刻，連忙起身跟上。
……
一夜未眠的狄仁杰終于回到了狄府。
李元芳遞給狄仁杰一塊濕的手帕，問道：“大人，皇帝的病怎么樣了？”
狄仁杰笑著回道：“皇帝無病?！?p> 李元芳疑惑道：“無病？”
狄仁杰說道：“是啊?！?p> 李元芳說道：“那為何夤夜召大人進宮啊？”
狄仁杰思考著，說道：“皇帝早年殺伐過重，以致被噩夢纏身，這本不是什么重病。然而，令人感到蹊蹺的是，已故章懷太子的遺物青玉翠蟾，昨天晚上竟無緣無故地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這才致令她驚懼過度，心智失常，引發(fā)了昏亂之癥。”
李元芳好奇道：“章懷太子已經(jīng)死了十多年了，他的遺物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宮中?。俊?p> 狄仁杰肯定道：“是啊，怪就怪在這里！”
李元芳吞吞吐吐道：“難道，難道是……”
狄仁杰聞言轉身看向李元芳道：“你想說什么？”
李元芳回道：“大人，章懷太子死得不明不白，我想，會不會是他的陰魂不散?。俊?p> 狄仁杰驚訝道：“哦？怎么你也是這么說？”
李元芳反問道：“還有誰這么說？”
狄仁杰嘆口氣，說道：“皇帝。她還提到了王皇后和蕭淑妃。她說了很多，這些話本不該從一位君主的口中說出來。今天皇帝好像變了個人，變成了一個女人?！?p> 李元芳驚訝問道：“皇上變成了女人？”
狄仁杰見狀笑了笑說道：“嗯，這有什么奇怪？她本來就是個女人嘛?！?p> 李元芳頓了下，說道：“哦，恐怕天下沒有人敢把她當作女人來看?！?p> 狄仁杰認可地點了點頭。
李元芳說道：“大人，可否恕卑職直言？”
狄仁杰說道：“但講無妨?！?p> 李元芳看來看四周，說道：“皇帝殺人如麻，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計其數(shù)！會不會是那些厲鬼前來索命??？”
狄仁杰長嘆口氣道：“皇帝殺戮過重，這是不假，然而鬼怪之說乃是妄傳，人死魂消，豈有鬼哉？哎，元芳，沒想到你這樣一個武藝高強、渾身是膽的大英雄，也會如此的迷信！”
李元芳連忙道：“大人教訓的是?！?p> 狄仁杰笑著說道：“人吶，只有正身正行，上無愧于天，下無愧于民，何必有那么多的杞人之思呢。所謂鬼怪之說不過是庸人自擾而已。你說呢？”
李元芳有些羞愧地道：“大人所言甚是，卑職慚愧。”
狄仁杰笑了笑說道：“不過，青玉翠蟾確實是有些奇怪。難道說真是有人從中作祟？”
這時，管家狄春的聲音遠遠傳來。
狄仁杰二人轉身看向門口，只見管家狄春笑著進來，像有大喜事一樣。
狄仁杰問道：“怎么了？這么高興？”
狄春笑了笑說道：“您猜猜誰來了？”
狄仁杰看了看李元芳，二人笑了，狄仁杰指著狄春笑道：“你啊，你這個小鬼頭也來考我，讓我憑空猜測。難道我是神仙不成？”
狄春仍滿面笑容地看著狄仁杰。
狄仁杰稍微思考，說道：“看你這鬼樣子，來的這位客人不但跟我很熟，跟你也很熟，會是誰呢？啊，曾泰！”
狄春笑著看對狄仁杰道：“您真厲害！可是還有一個人呢？”
李元芳這時說道：“應該是故里兄也過來了吧？”
狄春笑著道：“正是，李將軍也很厲害?！?p> 狄仁杰笑著道：“快請他們進來！”
狄春笑著跑來出去。
一場腳步傳來，身著五品京縣官服的曾泰和身穿常服的李故里一起走來進來。
李故里躬身行禮道：“卑職見過大人，多日不見，大人風采更勝往昔啊?！?p> 狄仁杰笑著擺擺手道：“故里為國征戰(zhàn)歸來，現(xiàn)在也是正四品將軍了啊?！?p> 一起進來的曾泰跪地朝狄仁杰行大禮道：“恩師在上，受學生一拜?！?p> 狄仁杰笑著，連忙虛扶道：“快起來，快起來?！?p> 曾泰站起來，看向李元芳，拱手道：“李將軍，別來無恙啊?！?p> 李元芳也拱手回禮，笑著說道：“曾兄自湖州案后，一年之內連升三級，榮任正五品京縣縣令，真是可喜可賀！我和大人都替你高興啊！”
曾泰躬身道：“還不全仰賴恩師多方舉薦，曾泰才有今日啊?！?p> 狄仁杰笑著說道：“我這也是效春秋祁奚之故事，內舉不避親嘛！來來來，快坐！快坐！”
幾人坐下之后，狄仁杰問道：“今天，故里和曾泰，你們這么一起過來了？”
李故里說道：“卑職昨天回京任左威衛(wèi)中郎將，之后可能在神都一段時間了。今天來拜訪大人，門口碰巧遇見了好久不見的曾兄，也是喜相逢啊?！?p> 曾泰也笑著說道：“是啊，卑職還沒恭賀李故里將軍再立大功呢。”
李故里笑著擺擺手道：“也要祝賀曾兄，仕途通達啊。”
李元芳說道：“兩位都是官運亨通之人?。 ?p> 幾人打完招呼，曾泰恭敬對狄仁杰說道：“早就聽聞恩師隨皇帝駕臨神都，幾次前來探望，都恰逢恩師伴駕出巡無法得見?！?p> 狄仁杰笑著說道：“是啊，我聽府內的家人說起了?！?p> 曾泰說道：“這一次終于見到了您老人家了，可是學生卻不是專程探望，而是有事前來。”
聞言，狄仁杰，李元芳和李故里都有些好奇，看向曾泰。
狄仁杰問道：“什么事啊？”
曾泰嘆了口氣，說道：“哎，學生治下的永昌縣出了一樁奇案?！?p> 狄仁杰三人沒有打斷，靜待詳情。
曾泰繼續(xù)講道：“案發(fā)地點是永昌縣通往東都的官道上，兩名死者不但頭顱被兇手割下，而且還失去了左臂。真是令人感到詫異！”
狄仁杰和李元芳聞言頓時大吃一驚。
李故里好奇地看向狄仁杰，心中清楚，又一奇案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