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渺萬里層云，千山暮雪
“黃公覆已經(jīng)帶領(lǐng)詐降船出發(fā)了？誰讓他無令擅自行事？”周瑜氣得臉色鐵青，正要發(fā)作。耳邊陰測測想起程普的聲音：“大都督昏迷不醒，軍中不可一日無帥。老夫這個右都督就批準(zhǔn)了老黃的請求。本來么，他去，合情，合理，合規(guī)！”
周瑜見是程普，立刻沒了脾氣，他對程德謀一向是折節(jié)以待。此刻他說的有理，周瑜更不好說什么了。
程普冷笑一聲，把令箭筒往周瑜眼前一擺：“大都督，這長安樓船上的總指揮之責(zé)非你莫屬。老夫要去烏林接應(yīng)老黃，順便燒了曹操的糧秣！”不等周瑜說話，程普又道：“你這個大都督不是當(dāng)年的建威中郎將了，沖鋒陷陣你可以干，但不是你的主業(yè)。你要做的是全權(quán)指揮。否則這場總攻失利是算你的還是算我的？公瑾，你也過了而立之年了，怎么還和討逆將軍當(dāng)年一樣，不知深淺？如果他當(dāng)年知道自己是主公，活著要對大家負(fù)責(zé)，就不會輕騎一人，孤身犯險了。做符合你身份的事，才是對我江東的忠心耿耿。不要逞能！”程普像教訓(xùn)子侄一樣地說話。周瑜的臉紅了，躬身一禮：“程公教育的是。瑜記下了?！?p> ?。?p> 本來是月色如皎，繁星爍爍的天氣竟然在亥時剛過就變了臉。眼見著一片烏云飛速地滑過長空，瞬間把月亮和群星擋住。大地，山巒，蘆葦和江面立刻變成了黑魆魆的一片，如同融合在一起。
曹操和一群人都坐在宴會中，寬大的船艙里正由一位樂府歌者引吭高歌。歌詞是曹操北征烏桓時做的【觀滄?！?。
東臨碣石，以觀滄海。
水何澹澹，山島竦峙。
樹木叢生，百草豐茂。
秋風(fēng)蕭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漢燦爛，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詠志。
?。?p> 周瑜和魯肅坐在‘長安’樓船的最頂層甲板上，這里只有一層薄薄油布傘棚，
四面冷風(fēng)直灌。周瑜身上裹著白狐皮大氅。魯肅則穿著黑色貂裘。
兩人坐在傘棚下，借著微弱的月光在下棋。
周峰過來把新添好炭火的手爐一人一個塞進(jìn)周瑜和魯肅的手中，又端上了滾燙的熱酒遞給魯肅。而給周瑜的是一碗冒著熱氣的湯藥。
“峰叔，你這也太。。。酒沒得喝也就罷了，還給我喝這個。。?！敝荑っ媛峨y色。
“公子，你自己摸摸你自己的額頭，還發(fā)著燒，就只能喝藥，不能喝酒?！敝芊逭f完，頭也不回地進(jìn)艙去了。
四周很靜，除了風(fēng)聲和船槳打水聲，再無一絲動靜，連以前常常聽見的猿猴啼鳴和群鳥的喳叫也沒有。
周瑜舉目望去，黑暗中影影綽綽地有無數(shù)個大大小小的船影散落在長江之上。但是所有的船，無鼓聲，無人語，也都靜悄悄地。
“大都督”有個侍衛(wèi)跑上來。
“我們到什么地方了”周瑜問。
“快到江心?！笔绦l(wèi)說.“大都督，據(jù)前面的哨探來報，說曹軍可能在過小年夜，在排宴。烏林中軍處鼓樂齊鳴，絲竹陣陣?！?p> 周瑜抬頭望了望天，陰云已經(jīng)把月光和星光都遮住。一片昏暗，兩江水的浪花都看不清。
而且還有三三兩兩的碩大雪花飄落。
他吩咐侍衛(wèi)：“傳令下去，一嗣雪花漫天，看不清左右之時，全力駛向?qū)Π?。如敵營絲竹之聲正盛，立刻火攻?！?p> 停了一下，又說：“還有，這么大的雪，江中的鐵桿頂上一定掛雪，注意江水中的白點和水的漩渦，那必定是深埋江底的鐵桿，吩咐小舟點火繞開，即可突破?！?p> “喏?！笔绦l(wèi)轉(zhuǎn)身離去。
說話間，雪花突然大了起來，紛紛揚揚如春天的柳絮一般飄飄揚揚落下，長江之上，漫漫大雪中，幾乎難以看清數(shù)丈之外的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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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熱微醺，大船的宴會也到了高潮。艙內(nèi)熱氣蒸騰，讓曹操都有些昏昏欲睡。
他想透透氣，于是來到外面的甲板上。
“丞相，燃放的煙花爆竹都準(zhǔn)備好了。何時燃放？”
“等下個樂舞完畢就放吧?！?p> 曹操看見大雪把江面完全封住，一片紛紛揚揚的白色。
“想不到這江南也下這么大的雪？”曹操感嘆。
“丞相，這赤壁一帶，每年都會下個三兩天。只是今年大雪降在小年夜，恐怕是因為丞相光臨，瑞雪賀春呢！”蔡瑁的話說得曹操心花怒放，雖然知道這是馬屁，還是聽著分外舒心。加上甜醪的作用，曹操就覺得熱血上涌：“好風(fēng)雪，好兆頭！來年我橫掃江東，一統(tǒng)天下，振興漢室，建功青史！”
“丞相！“，有個侍衛(wèi)跑過來：”丞相，有哨探稟報，西營好像有火光，也許是煙火，雪太大，看不清楚。派了巡弋船出去看，風(fēng)雪太大，向西又是逆水，一時間也走不了多遠(yuǎn)。張郃將軍來問，要不要做御敵準(zhǔn)備，讓大家立刻散席，回營裝備？“
”哦？“曹操的酒醒了一半，回頭看看蔡瑁：”德珪，你看呢？“
”這么大的雪，又是西北大風(fēng)，周瑜即便火攻，也點不著?。可涑龅幕鸺欢〞?，弄不好還燒了自己。。?！?p> 正說著，旁邊一艘船上突然響起一陣鞭炮聲，接著是一個大大的煙花凌空升起，在大雪中紅白相映，美麗至極。
曹操笑道：”不要慌，別影響了大家過年的氣氛。著人查查是不是有人在放煙火?！?p> ”喏?！笆绦l(wèi)答應(yīng)著退下。
”丞相，樂師們都要奏‘短歌行’給大家助興?！?p> ”好！“曹操點頭。
編鐘聲聲，鼓樂齊鳴，帶甲武士跳著樂舞，正是由曹操新作‘短歌行’改編而成的劍舞。
氣勢雄渾，宏大壯闊。
”丞相，前面三十丈發(fā)現(xiàn)了二十艘小舟，上面插著黃字牙旗。是東吳名將黃蓋的人馬。離我們太近了，可否射箭？“于禁突然氣喘吁吁地跑上來問。
”黃公覆？他真是來降了？后面可由其他東吳戰(zhàn)船？“曹操皺眉，一瞬間，黃蓋的意圖在心里被琢磨了三四遍。如果是詐降，那后面一定有援軍和接應(yīng)。哪怕是火攻。如果是真降，也說得過去，畢竟在這么惡劣的天氣出江，被周瑜發(fā)現(xiàn)追擊的可能性要比晴天的夜晚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