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楊戩不及反應(yīng),就已被熱騰騰的血噴了一頭一臉又一身,雙眼立刻被血糊住睜開不得。
變故陡生之下,他體內(nèi)靈力本能地立刻運轉(zhuǎn)起來,九轉(zhuǎn)玄元正功護住了全身,后退一步,雙手起勢,飛速放出一個十字盾,繞著身畔電射飛舞,嗤嗤氣流流動之聲響起。
“轟”的一聲,頃刻間地面震動,似是有重物頹然倒地,隨之四周響起驚呼聲以及衣衫獵動之聲。
“你沒事吧?”開真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楊戩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搖了搖頭,收了氣盾,就著衣袖胡亂擦掉臉上的血,睜開眼來。
只見那沙蟲人倒在兩丈外的地上,雙目圓睜,一動不動,背上的粉色肉刺毫無生機地耷拉著,像是已氣絕生亡。
楊戩驚得臉色慘白:“它死了?它怎么死了?”
開真微露悔意:“想不到這沙蟲人如此剛烈,竟然自斷靈脈而死。若早知如此,就捉一只孱弱些的妖狐來……哎,白費我一番心力?!?p> 楊戩對他說的話聽而不聞恍若未覺,腦海中反復出現(xiàn)那沙蟲人噴血而死前那絕望而悲涼的眼神,不由喃喃道:“它是不堪受辱才自盡而死的!”
聞言開真面露不愉,沉聲道:“休得胡說!妖物之流,混沌無知未經(jīng)教化,哪來受辱之說?!?p> 楊戩不再言語,呆呆看著沙蟲人的尸體,腦中混亂一片。
開真見他呆愣無言,心道這孩子雖是頗有天賦,時有驚人表現(xiàn),但心智卻略顯軟弱,少了些氣魄,若能送去童子軍中錘煉一番就好了。
當下臉上又露出嘉許之色,摸了摸楊戩頭頂?shù)溃骸昂煤⒆?,你做的極好,臨危不亂,應(yīng)對得當,這點深得我心??!”說完朝著重又圍聚過來的眾弟子道:“這才是我天道教弟子應(yīng)有的風范。你們都需要好好學習才是!”
頓時十幾雙又妒又恨又羨的目光齊齊落在楊戩身上:“是,師尊?!?p> “請教李師弟,不知方才你是如何做到在兩秒之內(nèi)就能放出十字盾的?”一個弟子顫抖的聲音響起,瞬時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他循著聲音看去,暗生警惕,微微笑道:“林師兄抬舉我了,我哪有本事在兩秒之內(nèi)就能放出十字盾來?”
“師弟何必謙虛?方才這怪物突然發(fā)難,不過一息之間,師弟就能放出氣盾來,如此深厚不凡的功力真叫師兄羨慕。師弟,有什么習練心法的訣竅可莫要藏私啊。”質(zhì)疑者正是林律。
他臉色忽青忽白,神情倉皇畏縮,楊戩一看便知他是受了身畔夏洛業(yè)的威逼指使,才有這樣膽色,不由心下后悔因為急于自保而暴露了實力。當下腦中急速飛轉(zhuǎn),思忖以什么理由搪塞過去,才不令開真起疑。
他的九轉(zhuǎn)玄元正功心法,與眾弟子所學的天道教心法,有一處明顯的不同,就是任一處經(jīng)脈,以及靈天,都可以是靈力運轉(zhuǎn)的源頭,而天道教心法習練者只要運轉(zhuǎn)靈力,必先從丹田開始。恰恰因為這個原因,他的十字氣盾起勢比別人會快上一秒或者兩秒。
雖然此時云空已死,就算讓開真知道了,進而被云鼎得知,也未必對他有什么威脅,只是解釋起來需要費一番口舌。況且,當日師父說過,辛眉據(jù)有至尊神印,可號令凡間的四大武帝金仙,萬一輾轉(zhuǎn)傳到這些人耳中,那時必又有一場新的危機。
開真聞言,臉上現(xiàn)出狐疑的神情來,看了一眼楊戩。
方才他倒并未留意到楊戩的運功方式,而是只顧著提防那沙蟲人以免它會出手傷人。但細一想,似乎確實像林律所說,那氣盾的蓄勢與發(fā)動,費時只有兩秒不到的時間,這不太合理,即便是他自己,想要在兩秒之內(nèi)完成靈力的啟動和運轉(zhuǎn)以及施法,都是極為勉強的事情。
楊戩急中生智,收了笑容,一臉委屈地對著夏洛業(yè)道:“夏師兄,林師兄說的話,是你的心里話么?你還為從前的誤會不肯諒解我?”
登時所有人的目光,包括開真,都齊刷刷地投向了夏洛業(yè)。
夏洛業(yè)一怔,立刻領(lǐng)會了他的意圖,頓時感覺到無比巨大的壓力,尤其開真眼中恍然而生的不滿和惱怒,一下令他背上出了一身的汗。
他現(xiàn)在可是祭天令眼中的不爭氣的皇子,開真眼中嫉妒和謀害天才弟子的小人,之前已被祭天令叫去私下申斥并警告了一番,正該夾著尾巴好好做人才是。
但楊戩這一番話直接將苗頭對準了他,暗指林律所說的話就是受了他的指使,鑒于他有過嫉妒和謀害的前科,任是誰聽了都會將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認為是他再生事端,而不會去介意楊戩的十字氣盾究竟是少于兩秒還是多于兩秒。
果然,夏洛業(yè)剛要開口辯解,開真就怒聲道:“都別說了。師兄弟之間本應(yīng)情同手足,和睦相處,但有些人偏偏就是死不改悔,老想著禍害旁人。你們莫要忘記,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休要再提了?!?p> 說罷狠狠瞪了夏洛業(yè)一眼,拂袖怒沖沖而去。眾弟子見狀,也都紛紛散去,誰也不敢來安撫夏洛業(yè)。當然,誰也不愿靠近楊戩。保持中立,兩不相幫,兩不得罪,這才是上上之策。
夏洛業(yè)等人狠狠瞪了一眼楊戩,隨即也匆匆離去。
顧生威照例落在后頭,招呼楊戩道:“走吧,還看什么呢?”
楊戩遲疑道:“這尸體,我們要不要抬去埋了?”
顧生威大吃一驚,咂舌道:“你腦子燒壞了?這里由雜役房的道士們打掃,無需我們動手。再說了,這成年沙蟲人,背上那幾個肉刺可值錢呢,你把它埋了,會有人找你拼命的?!?p> “……你意思是,它死了還要被分尸?”楊戩腦子里出現(xiàn)一副血淋淋的畫面,打了一個寒戰(zhàn)。
顧生威點點頭,道:“那是自然。沙蟲人背上的肉刺,里頭含的膠質(zhì),極滋補的。京都的那些皇親貴族都肯出大價錢收買?!?p> 楊戩咽了一口唾沫,艱難地道:“既然是人,怎可以拿來吃……”
“哈哈哈,”顧生威大笑,“你快別說了,省得被旁人聽見了笑你沒見識。誰都知道,沙蟲人之所以名字里有人這個字,不是因為它是人,而是因為它長得像人。你定是沒看過《物種論語》吧?”
見楊戩依舊一頭霧水,顧生威也不再多說,拉著他回到大院,去自己屋里翻出一本皺巴巴的書來給他,道:“這本《物種論語》是各地教館的必備教學書,也是朝廷印發(fā)的發(fā)給衙門和軍營的新人手冊,里頭對所有族類都分了三六九等,哪些可以擊殺,哪些必須保護,都說得清清楚楚。你拿去看看吧?!?p> ……
……
《物種論語》將所有生物,按照地位的尊崇分為人族,靈族,獸族。
人族也有三等,最上等的是正人,就是通常所說的人,平凡普通,沒有任何特別的天賦。
其次是一些有特別天賦的人族,例如擅聽的六耳族,例如擅跑的赤腳族,例如以花為食的香昭族,統(tǒng)稱為益人。
最沒有地位的是有著孱弱體質(zhì)或者雜交而生的人族,成為弱人,例如柔蘭族,又例如北部文陵州以北的北澤人。關(guān)于北澤人,《物種論語》中的界定和描述極其模糊,似乎因為極少見到并未多著筆墨。
而靈族,是指那些通人語,有人的智力,甚至可以幻化人形的獸族,接受人族的統(tǒng)治,受到人族的尊重,稱為靈族。基本上都是一些上古物種極其后代,例如二郎的故鄉(xiāng)刺復城的蘭靈犬族,例如龍庭州的龍族,鳳淳州的鳳族,例如落日山的靈鴉族等等。
與靈族有交集的其實是仙界中人,凡間的公門中人和兵士將領(lǐng)們,基本上也沒有機會與靈族打交道。
只是在修道盛行的大夏朝,許多修道之士都以飛升成仙為畢生目標,即便朝廷中人也都懂一些道行法術(shù),因此,這《物種論語》特特將靈族寫入書中,并告誡所有人,見到靈族務(wù)必要執(zhí)禮甚恭,不得有冒犯行為。
懵懂無知,且未經(jīng)教化的非人種族,即為獸族。獸族中,那些具有強壯的體魄和氣力,或者法力和真元,對人族具有威脅、攻擊、不服從行為的,即為妖物。
妖物是《物種論語》重點描述的對象。在書中,妖物被分為五個等級,每個等級都有極其詳細的說明和列舉,對所列舉的各種生物,都特別指出這種生物的頭、頸、軀體、手足等等哪些部位可入藥,哪些部位大補,哪些部位可錘煉法寶……
沙蟲人,是最低級的一類妖物,書上寫到它“爬行迅速,兇猛無腦,肉刺大補,熬湯可治腎虛……”。
楊戩合上書,思忖道:“那沙蟲人真的無腦么?若真的無腦,為何它竟能有那般絕望悲戚的眼神?腎虛是什么毛???難道是一種不治之癥么?為了救活一個人,就要死一個沙蟲人,怎么說也殘忍了些,我不如去翻翻藏書樓的醫(yī)術(shù),看看可有能治愈腎虛的良方?!?p> 十歲的少年,懷著悲天憫人的胸懷,立下了徹底根除“腎虛”這一不治之癥的偉大志向。也不知顧生威若能聽見他這一番見解,該是何種表情。
君子愛財
好吧,我承認我鄙視某些猥瑣的人類,我承認我是個愛護環(huán)境的綠色環(huán)保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