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城,建于一萬多年前。
那時萬魔之戰(zhàn)已然結(jié)束,仙庭建造完成,仙宗的第二個徒弟太易登臨仙帝之位。
不久,仙宗辭世。
再之后,太易將就任昆侖城主不久,以嚴(yán)謹(jǐn)剛烈著稱的師弟雷恭,調(diào)上仙庭任司天殿殿主,改派了圓滑世故的杜辰出任昆侖城主。
雷恭離職之前,給杜辰留下了他親自調(diào)教出來的十名御雷神將。
這十名御雷神將,與杜辰帶的數(shù)十名天兵,構(gòu)成了城主府的全部衛(wèi)戍守備力量。
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同樣的,弱將手下也無強(qiáng)兵。
杜辰帶下昆侖來的數(shù)十名天兵,幾乎都與他一般的圓滑世故,在昆侖城這種煙火氣息濃厚的半仙之城中,如魚得水,與城主府外的凡人散修們多有交往,甚至稱兄道弟,十分熱絡(luò)。
那十名御雷神將,就相對顯得孤立了些,幾乎不在昆侖城街道中出現(xiàn),與府中天兵們也頗為隔閡。
同為城主府衛(wèi)兵,這十人雖然號稱神將,除了所裝備的藍(lán)白盔甲金瓜錘更顯得威武氣派外,其他方面也不見得如何有“將”的檔次,尤其領(lǐng)的仙庭俸祿與他們并無不同。
因而城主府天兵們對這十名御雷神將的態(tài)度并不顯得敬畏,直到一次突發(fā)事件的發(fā)生。
某年某月某日,有一新在昆侖城中落腳的散修,不信這昆侖城中有所謂的守護(hù)陣,與人打賭,竟不知死活地竄上了城主府的西面墻頭,驚動了杜辰。
心虛的杜城主立刻反應(yīng)過來,命令御雷神將對這散修給予嚴(yán)懲。登時碧藍(lán)的天空之上轟鳴之聲震耳欲聾,無數(shù)電蛇自空飛射而下,結(jié)成一張巨大的電網(wǎng),朝著那可憐的散修不停劈去,將他劈得面目全非,魂飛魄散。
待到他的尸首被人發(fā)現(xiàn)時,只見肉焦骨碎,身上各處猶自冒著令人膽寒的焦臭青煙和耀眼電花,好似被人用雷火之鞭活活抽死一般,十分恐怖。
事后,御雷神將們的威名,在昆侖城中流傳開來。
據(jù)城主府中天兵們透露,那鋪天蓋地的雷電之網(wǎng),名為“網(wǎng)雷天綱”,是御雷神將的殺招,即便是城主自己,都不見得招架得住。
從此,雖然御雷神將們依舊不見首尾,其藍(lán)白盔甲金瓜錘的形象卻深深刻在世人心中,令人不敢有任何異動。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dāng)人們見到十個藍(lán)白盔甲手執(zhí)金瓜錘的高大武士在城中街道緩緩行進(jìn),如臨大敵押著一個矮小單薄不斷掙扎吶喊的孩童之時,幾乎都要驚得叫了出來:“御雷神將?”
有六個城主府天兵,走在神將們的前面,神情肅穆。
其中一人一面鳴鑼開道,一面高聲宣讀城主的手令,羅列某個名為楊戩的犯人的罪狀,并召集所有昆侖民眾前往城主府前集合。
人們很快就明白過來,那被押送的孩童,就是敬仙觀的弟子楊戩,一連兩次在昆侖城中使用異寶墨染,攻擊了仙庭女仙官和仙庭皇子文華仙君。
“怎么可能?”有人低聲質(zhì)疑,他見過楊戩,一個并無修行的小小孩童,哪來的本事冒犯天庭上仙?話說那老道鄧一年怎么不見人影,莫不是因為怕事躲了起來罷?
“趕緊別說了,你想被雷劈死么?”旁邊相熟的人扯他衣角。
他不敢再說,隨著人流跟在隊伍之后向前行進(jìn),盡力忽視帶著哭腔的孩童的叫聲。
“放開我!放開我!”被押解的楊戩叫得聲嘶力竭,眼中含著淚,噴著火。
一道大力涌來,揪得他手臂生疼,淚水不由自主地滑了下來。
游行的隊伍繞行了整個昆侖城,終于回到了城主府門前。
這里已經(jīng)擺好了案桌,金鑾椅,桑華端坐不動,杜辰侍立在旁。
“撲通”一聲,楊戩被推跪倒在青石板地面上,卻馬上忍著疼爬了起來,怒聲叫道:“為什么要抓我?我犯了什么罪?”
“都這時候了,還這么囂張!”桑華冷冷看著他,怒火再難抑制,“鄧一年呢?連他都不敢替你出頭了?”
楊戩未見到他的面容,聽了這聲音,一下子認(rèn)了出來,愣住了。
杜辰示意兩個兵士將楊戩壓得跪倒在地下。
“楊戩,你可知罪?“杜辰緩緩道。
楊戩臉漲得通紅,眼里水氣上涌。
扭著自己胳膊的兵士所著的盔甲服色,與那日將他從家里捉到昆侖,令他與父母分離的兵士服色,幾乎一模一樣。
仇恨、憤怒、恐懼、彷徨、羞辱、絕望、凄涼、無助,所有的情緒一股腦兒涌上來,令他幾乎無法思考。在這世間所有凡人都羨慕向往的昆侖仙城,他舉目無親,寄人籬下,一個可以依靠的人都沒有。
“楊戩,你可知罪?“杜辰不快地提高了聲音。
楊戩抬頭,強(qiáng)忍著不掉下眼淚來:“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罪?!?p> 兩個兵士不顧他的掙扎,從他腰上扯下那把彈弓,去他懷里掏摸了許久,只翻出了幾顆石子,呈給桑華。
桑華咔嚓一聲將彈弓拗成兩半,摔到他的腳下。
楊戩見心愛的彈弓被毀,熱血上涌,憤怒地伸出腳在空中踹踢:“還我彈弓!賠我彈弓……”
杜辰大聲道:“無知小兒,而今罪證確鑿,你還有何話說?你是罪仙后代,卻不思為母贖罪,反倒無禮生事,在昆侖城中一連使用兩次異寶墨染,先后攻擊了仙庭女官桃溪和仙庭皇子文華仙君,真是膽大妄為至極?!?p> 楊戩一愣,“仙官?皇子?“隨即回過神來,知道這胖子說的是那兩個被他弄了一臉黑的惡人,申辯道:“不是這樣的,是他們先……”
杜辰一口打斷他的話,道:“根據(jù)城規(guī),嚴(yán)禁任何凡人在城中使用法術(shù)法器法寶,你一犯再犯,罪行確鑿,為儆效尤,本城主按照城規(guī),對你判罰如下,一,立刻向文華仙君磕九十九個頭賠禮認(rèn)錯,二,摘去你體內(nèi)先天仙丹,永斷仙根,三,即刻離開昆侖城,永世不得踏入昆侖城半步。”
圍觀眾人發(fā)出一陣竊竊議論之聲,那端坐步輦之上的白衣人就是仙庭皇子文華仙君?
有一人當(dāng)先領(lǐng)頭跪倒,高呼:“參見仙君!“其他人也紛紛跪倒,磕頭不止。
帷帽之下傳來一個冷淡的聲音:“都起來罷。杜辰!”
杜辰會意,向楊戩道:“還不跪下磕頭,給殿下賠罪認(rèn)錯!”
楊戩昂著頭,聲嘶力竭地大喊:“我沒有錯,我不跪!你們不講道理!你們欺負(fù)人,算個狗屁神仙!”
捉著楊戩手臂的兩個兵士按住他,喝道:“少廢話,跪下!”
手上只微微使力,楊戩就身不由己地跪倒。
他拼命抬起頭,奈何人小力單,禁不住身后兵士按著他的頭,向地下叩去。
一下,兩下,三下……
屈辱的眼淚終于忍不住,一顆一顆掉了下來。
額頭咚咚地叩在青石板地面上,漸漸青紫一片,又紅又腫,漸漸破開了皮,流出了血。
人群中有了輕微的騷動,有人臉上露出了不忍之色,對一個九歲小童如此判罰,是否太過嚴(yán)苛了?
“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倔強(qiáng)的帶著哭腔的童音在空中飄搖傳揚(yáng),伴隨著一下一下的咚咚的磕頭聲,像喪鐘之鳴,凄涼而冷漠。
“愚昧的可憐蟲,“桑華冷笑,隔著帷帽注視著他,道,“你不服是么?沒關(guān)系,不需要你服,因為你沒有資格做我的對手,在我眼里,你們一家如同一窩地鼠,骯臟而卑賤,無能而懦弱,你們的命運(yùn),就是從仙界消失,從世間泯滅。”
“仙君殿下好大的口氣!“一個冷厲而壓抑著憤怒的聲音響起,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入耳分明,似在耳邊,卻又像是在遠(yuǎn)方。
桑華一震,他要等的人終于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