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謐的院子里,陳東河盤膝坐在河畔的竹亭中。
發(fā)白的頭發(fā)隨風(fēng)飄揚,氣息悠遠(yuǎn)而綿長,縱然已是八十高齡,但在安武城中,卻沒有任何人敢小覷這個滄桑的老人。
精武八重的修為,在這個偏僻的小城中,已經(jīng)屬于巔峰的力量。
在他身前不遠(yuǎn)處,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負(fù)手而立,美麗而清冷的容顏,妙曼卻挺拔的身姿,宛若一朵綻放在風(fēng)雪中的花兒,驕傲,美麗,但也冰冷。
這就是那個月家小姐的侍女?
一個侍女就有如此風(fēng)姿,看樣子,那位月家小姐必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不說風(fēng)華絕代,怎么也是國色天香吧?
更讓人驚嘆的是,此女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jì),居然已經(jīng)是精武五重的高手了。
這樣的實力,足以和陳家的老輩高手相提并論,絕對擔(dān)得起天才二字。
而這樣的天才,卻只不過是一個侍女,那月家小姐的天賦和實力,又該何等可怕?
陳玄推門而入,看到那女子之后,心中也是忍不住暗暗驚嘆。
而院子里的兩人,忽然感覺到有人闖入,不由扭頭,強大的氣場一瞬間籠罩下來。
只是被對方的目光凝視,陳玄就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精武秘境的強者,實在是太強大了。
“玄兒?你怎么會來這里……”
陳東河看到推門的人是陳玄,微微一愣,隨即收回了自己的氣勢,輕嘆道:“本不想讓你知道這件事的,不過你既然聽到了,就進來吧。”
陳玄點了點頭,跨步進入院落中,朝陳東河恭敬行禮:“孫兒陳玄,見過爺爺。”
“嗯。”
陳東河點了點頭,有些憐愛地看了孫子一眼。
這孩子從小就可憐,母親早亡,父親失蹤,自己又不能修煉,他這個做爺爺?shù)?,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常年閉關(guān),對他的照拂實在有限。
現(xiàn)在,又要無端端承受這樣的屈辱和打擊,他能夠撐得住嗎?
要是玄兒能夠修煉就好了,哪怕沒有他父親一半的天賦也沒有關(guān)系,至少不至于落得這樣的下場,被人逼上門來退婚。
陳東河有些不忍地閉上眼睛,可有些事,必須要面對啊!
“玄兒,男子漢大丈夫,有些事情遲早是要面對的。你和月家那個小女娃的婚約,是你父親當(dāng)年訂下的。現(xiàn)在他們要退婚,你是當(dāng)事人,該如何決斷,你自己作主?!?p> 陳玄聞言,感激地看了爺爺一眼,正要開口,旁邊那個清冷女子卻是搶先道:“你就是陳玄?”
“不錯,我是陳玄?!?p> 陳玄轉(zhuǎn)過身來,發(fā)現(xiàn)少女根本沒有用正眼瞧他,那清冷的目光掠過,宛若風(fēng)拂過一塊路邊的頑石一樣,沒有任何的停留,因為沒有停留的價值。
在她眼里,陳玄連讓她目光停留的資格,也沒有!
沒有刻意的輕蔑和嘲諷,那種徹底的無視,反而卻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羞辱。
就像是天上的仙鶴,需要故意去嘲諷輕視地上的螞蟻嗎?
根本不需要,因為仙鶴的眼里,根本沒有螞蟻的存在!
“你配不上我們小姐,這門婚約,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我知道這樣說很傷人,但事實就是如此,別說你是個不能修煉的廢物,即便你有你父親那樣的天賦,是陳家第一天才,甚至安武第一天才,也一樣配不上我家小姐?!?p> 少女的話,很平靜,仿佛是在敘述一個很簡單的事實。
她沒有刻意凌辱陳玄的意思,但偏偏這樣的話聽起來,卻是比任何的嘲諷謾罵都要刺耳!
陳玄苦笑一聲,卻是沒有出言反駁,他抬起頭,認(rèn)真地看著少女,忽然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顯然沒有料到陳玄會突然問這樣一個似乎無關(guān)緊要的問題,她皺了皺眉頭,淡淡地道:“傲雪?!?p> “哦,傲雪姑娘。你說得很對,你家小姐是天之嬌女,驚才絕艷,昆侖武宗的真?zhèn)鞯茏?,高高在上。而我呢,只是個小家族的廢物子弟罷了,若非家父當(dāng)年的緣故,或許這一生都沒有交集的可能……”
陳玄淡淡地說,仿佛也是在重復(fù)敘述傲雪的話。
他的神色異常平靜,盡管內(nèi)心的屈辱和憤怒幾乎撐爆他的胸膛,但他依舊忍耐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這種情況下,任何的咆哮反駁都是沒有意義的,反而會讓對方覺得可笑。
傲雪冷漠地聽著他訴說,臉上的神色沒有半點變化,不過陳玄出乎預(yù)料的冷靜,倒是讓她不由高看了一眼。
這種情況下,換成普通人,只怕早就暴跳如雷了吧?
這個陳玄,倒是頗有幾分自知之明。
一個不行修行的廢物,永遠(yuǎn)不可能和小姐比肩。
然而,傲雪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陳玄說到這里的時候,卻是忽然話鋒一轉(zhuǎn),那原本黯淡的眸子,一瞬間明亮如星辰!
“但是,你月家小姐再怎么厲害,又與我何干,我的確高攀不起,但我也從未想過要高攀她!我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月家人高興了,就要跟我父親訂下婚約,現(xiàn)在不高興了,就要跑來退婚,什么都是你們說了算。我只想問問你,莫非你們月家人都長得比別人漂亮些,所以別人都要給你臉?”
陳玄的情緒,仿佛從平靜湖水下爆發(fā)出來的火山一樣,洶涌而狂暴。
傲雪做夢也沒有想到,陳玄會忽然變得如此強硬。
他不過只是個不能修行的廢物,若不是看在父輩的面上,他根本連和自己對話的資格也沒有。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廢物,居然當(dāng)著自己的面,嘲諷小姐,甚至嘲諷月家!
他一個廢物,哪里來這么大的底氣?
可是,偏偏這事的確是月家理虧,以至于她無從反駁。
就連坐在后面的陳東河,此時也禁不住有些目瞪口呆。
在他的印象里,孫子陳玄一直是個性情溫和的人,沒想到強硬起來,絲毫也不遜色于他的父親啊。
不過,這小子今天的反應(yīng),確實有些反常。
“哼,陳玄,我今天來這里,已經(jīng)給足了你們陳家面子。這份婚約到此為止,你同不同意都沒有用!”
傲雪也是被激出了幾分火氣,態(tài)度也隨之變得強硬起來。
誰知道,陳玄聞言卻是哈哈大笑:“婚約之事,有雙方父母之命,若我不同意,哪怕你家小姐是當(dāng)世武神,以后嫁人了,也免不了被天下人指指點點。你能把天下人都?xì)⒐???p> “你……”
傲雪這下是真的有點無言以對,因為陳玄說的是實話,這婚約只要存在,就是一個羈絆,即便小姐從來沒有嫁娶之心,但這婚約存在一天,多少會影響她的心境。
她有些詫異地看著陳玄,口氣不由軟了幾分:“你到底要怎樣才肯解除婚約?你知道的,你配不上小姐,莫非你以為拿著一份婚約就能脅迫得了月家?別天真了!”
“別誤會,我從沒想過要高攀你月家!要我退婚也可以,讓你們那個小姐親自過來,當(dāng)面把話說清楚,我陳玄立刻解除婚約,日后絕不再糾纏!”
陳玄似乎已經(jīng)作出了決定,斷然道。
傲雪聞言,皺眉搖頭:“這不可能!我家小姐現(xiàn)在是昆侖武宗的真?zhèn)?,倍受重視,時間寶貴,不可能因為你而浪費時間專程過來一趟……”
“呵呵,好大的架子,連這點誠意都沒有,還說什么給我們陳家面子?”
陳玄冷冷地輕笑一聲,緊接著道:“也行,她不來,我便去昆侖找她,這婚約,我會當(dāng)面和她解除?!?p> 陳玄的想法很簡單,即便是解除婚約,雙方也要面對面,處在一個平等的狀況下,而不是對方隨便派一個侍女來通傳一下,這把自己的尊嚴(yán)置于何地?
可是他的話,在傲雪聽來,卻是可笑無比。
她盯著陳玄,毫不掩飾語氣之中的輕蔑:“就憑你也想入昆侖?你知道昆侖武宗代表著什么嗎?天下第一武道宗門,非天才不能進入,你們整個安武城,數(shù)百家族,每年也不過只有一個名額而已,就憑你這個廢物,要入昆侖?”
“那便拭目以待吧。若我做不到,陳玄親自上霄月城送還婚約,并且向你們月家磕頭賠罪!”
陳玄不知道要進入所謂的昆侖武宗有多難,即便知道,他也無所謂。
他現(xiàn)在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一定要上昆侖,當(dāng)著那個月家小姐的面,把那份婚約甩到她的臉上。
他要讓世人都知道,是他自愿和月家小姐解除婚約,而不是被人瞧不起,逼著退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