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日之后。
清淵派,云朗峰。
一片樓閣配殿之間,一汪清池安寧地躺著。
池上,蜿蜒的游廊橫貫而來,清雨正濃,打在廊檐上,點起淅淅瀝瀝的擊水聲。
一位面容清癯,身著鶴氅的老者,坐在廊沿上,靜靜聽著雨滴聲。
可惜,若不是老者眉間時而閃出的陰鷙戾氣做破壞,這本該是一副安逸、閑適的畫面。
這時。
一個著青衣短袖的弟子闖了過來,邊走還邊喊著。
“家主!事情打聽清楚了,渡仙樓最近確實得了不少中品金甲符?!?p> “毛毛躁躁,成何體統(tǒng)?!”
老者轉(zhuǎn)過頭,斜睨了一眼這人,語氣明顯不悅。
青衣弟子臉色一白,連忙躬身作揖,把頭埋得老低。
他面前這位可是符脈脈主,左家的家主,大名鼎鼎的金丹修士,左宏深!
若惹得家主不滿,只需一句話,就能將他送到裂骨洞中好好“享受”一番。
見青衣弟子怕得微微顫抖,左宏深收回目光,淡淡發(fā)問:
“究竟是怎么回事?如實說來...”
“是?!鼻嘁碌茏由陨灾绷酥庇行┧嵬吹难鼦U,拱手道,
“弟子帶了好多人去清平坊打聽,總算打聽清楚了。”
“前幾日,那渡仙樓放出風聲,說有大量中品金甲符售賣。”
“每一張還賣的很貴...而且,他們并未說謊?!?p> 青衣弟子說著,從懷里拿出一張金甲符,雙手遞了上去:
“弟子還弄了一張回來,家主請看?!?p> 左宏深眉頭緊皺,揮手將此符攝入手中,左右細看。
越看,他的眉頭便皺得越緊。
此符...怎得確實是他左家的技法?
其中幾處筆畫順序,勾勒習慣,還是他左家的秘技,非是嫡系子弟,不得學到。
有人瞞著族里,給渡仙樓供貨了?
左宏深捏著下巴,腦中閃過幾道人影。
能如此輕易煉制出中品金甲符的家族子弟,也就那么幾個。
但他們也應(yīng)該知道家中的規(guī)矩才對...
難道是某個天賦異稟的小輩?
左宏深忽地想到一人。
他緩緩將符紙放下,轉(zhuǎn)頭道,“去將暢兒叫來?!?p> “是!”
青衣弟子心底一松,連聲答應(yīng),隨后,便一溜煙地跑了。
家主的壓力實在太大,這弟子怕得后背都已濕透。
不久之后。
衣衫華麗、腰配白玉的左暢大步走了過來,朝著左宏深深深一躬,
“家主,您找我?”
“暢兒啊,你此舉也太過調(diào)皮了吧。”
左宏深似笑非笑,看著左暢,語氣不復剛才的嚴厲,顯得十分溫和。
“???大伯所言何事?侄兒怎么有些聽不懂?”左暢一臉疑惑道。
“呵呵,還跟大伯裝是吧?”
左宏深輕笑著,將手指一揮,一道符咒輕輕飄到左暢手中。
“看看此符,不就是你的手筆?”
左暢有些懵逼,待仔細查看了符箓之后。
他更懵逼了。
這符...怎么跟自己的手法確實是有點像啊,而且還是自己都不一定制作得出來的中品金甲符!
見左暢一臉震驚,左宏深似看破了其偽裝一般,笑道:
“暢兒啊,你平日里用度緊張,可以來找大伯,何必私自出售符箓呢?難道你還不知道家中規(guī)矩?”
“更何況,還是這么多中品金甲符...”
“能制出這么多品質(zhì)相近的中品符箓,想必你是技藝見漲啊,可你藏著掖著干嘛?”
“難道認為大伯是那種嫉賢妒能之輩?”
“額...大伯我...”
左暢呆愣片刻,正要解釋,卻被左宏深擺手打斷:
“好了,你也不必解釋了,此事說大也不大,就先算了,你以后的族中用度也提升一級?!?p> “明日開始,你就去尚符館學習做事吧?!?p> 左暢聽聞心頭一跳,尚符館可是左家專門研究制符技法的地方。
里面不僅待遇羨人,還能學到左家最高深的制符方法,進入門檻也是極高。
就算他是嫡系出身,水平不到,同樣進不去。
眾所周知,制符乃是左家立根之本,只要進入尚符館,他在族中的地位可會是極大的提升。
就連往日里十分不喜自己的遠房表姐...說不定都會對自己刮目相看。
平日里他是想破了頭,也想不到進去的辦法。
怎料到,今日如了愿。
怎么辦?答應(yīng)下來,還是告訴大伯實話?
左暢猶豫半晌,還是沒抵過表姐,啊不,制符秘法的誘惑,開口認下此事。
“多謝大伯恩典,侄兒一定好好努力!”
“嗯?!弊蠛晟詈c頭,“你是我親侄兒,大伯不幫你,幫誰?。俊?p> “好了,下去吧,記住,不可因為能輕易煉制中品符箓了,就自滿得意,要繼續(xù)謙虛地學習我左家的符箓技法?!?p> “以后你就知道,與我左家真正的高深技藝相比,你還差得遠呢。”
“是!”左暢滿臉欣喜,激動的鞠了好幾躬,才告退而去。
“不錯,我左家又長出一根好苗子?!?p> 左宏深眼神深邃地看著左暢離去的背影。
半晌,他收回目光,繼續(xù)聽著檐上擊雨,喃喃道,
“等我符脈恢復元氣...再尋得那些人的幫助...區(qū)區(qū)劍脈,哼哼!”
與此同時。
云朗峰的一處偏殿里。
“什么?左少主讓我與那林穆決斗比武?!”
躺在床上,昏迷了幾日剛醒的左奇,不由驚駭?shù)亟谐雎暋?p> 床邊,徐多端著一碗藥,勺子在碗里攪了攪,笑道,
“奇少爺,老仆知道你得了左少主的新任務(wù),十分開心,可咱們也要吃藥啊。”
他伸手舀了一瓢湯藥,送到左奇嘴邊。
后者,呆愣地張嘴,吞下湯藥,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
開心?我開心個屁!
左奇已經(jīng)想明白過來。
那天,林穆能輕松奪走他的青冥梭,就明說林穆的實力,實際上比他要強得多多得多。
仔細回想細節(jié),他也覺得那林穆先前懼怕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像是在故意表演...
再將幾處剩余的疑點加之到一起,左奇得出一個結(jié)論。
那就是,下次看到林穆,第一時間趕緊跑,以免被其打擊報復。
不過,想法很美好,現(xiàn)實卻很骨感。
少主竟然替他約戰(zhàn)了這個林穆...
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
左奇越想越是郁悶,幾口苦藥下肚,心底更是不受控制地泛出陣陣凄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