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教訓(xùn)下你

　　石堅雙手環(huán)胸站在一邊兒，冷著眼，這他媽就不是錢的事兒！這回帶著這么些小丫頭，要是謙子再不肯收，那就是落了他的面兒，哼！

　　聽到石堅的話，于常謙腳下的步子又止住不動，不甚贊同的望過去。但是余下的三個小姑娘都是頭一回到這書局里來，新鮮的很，很想碰碰又怕弄壞了這些貴重的東西，只能束手束腳的四處亂看。

　　于蕙嵐從外面一路看到里面，這書局的中央是一條長長的桌子，上面擺著的都是藍(lán)封白頁的新書。散發(fā)著濃濃的墨香味，讓人忍不住的放緩了聲音，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一路看過去，新書多半是某某撰之類的文章，應(yīng)當(dāng)是讀書人要學(xué)習(xí)的文課。只在另一側(cè)靠前的位置，慢慢的書名發(fā)生了變化。

　　蘭華公子詩集，伏羊公子詩集，風(fēng)月如歌，花間有美人……于蕙嵐看到這里步子一停，盯著最后的幾本話本子，神色復(fù)雜。

　　前世她不喜那些教人道理的書冊，看得都是這些個才子佳人的話本子，念的都是那些深閨幽怨的艷詞。以為自己書香遺世，其實不過是東施效顰。

　　“喂，不能翻看，不能碰啊，這些都貴著呢！”于蕙嵐站了一會兒，耳邊就傳來一個趾高氣揚的聲音。

　　于蕙嵐回過神來，連忙往旁邊退了一步，離那些個話本子艷詞遠(yuǎn)遠(yuǎn)的。她這一世是再不想迷戀這些東西了。然后匆匆的從書局里跑了出來，她沒那些心思再關(guān)心那些風(fēng)花雪月的纏綿故事，前世看得太多，她自己都能張口就來。

　　這樣被人蔑視，于蕙嵐不介意，但是有個人就介意了。

　　“貴？這天底下小爺還沒見過買不起的東西！”石堅正愁著無聊呢，這店小二算是撞上了他的馬蹄之下了。

　　但凡做店小二的最不缺的就是眼力，石堅不論是身上穿的還是背后牽得那匹高馬還是他通身的氣派無不彰顯著——我很有錢，我惹不起的王霸之氣。

　　于是剛剛還拿眼角看人店小二立馬就迎了上來，笑得恨不得比花兒還要爛漫。

　　“少爺你自然是什么都買的起的，不知少爺想選些什么書呢？”店小二眼眼看著方才那個小姑娘溜的飛快抓不住，就轉(zhuǎn)身攔住了緊跟著也要出門去另一個年紀(jì)稍大些的小姑娘。

　　“姑娘你看看，這些可是本店新到的話本子，在郡城不知有多少官家小姐喜歡呢，比如這位蘭華公子，他可是一詩百兩，還求不到。還有這本花間有美人，說的正是你這樣的美人與那才子之間的故事，在郡城都賣斷貨了，這還是好難得搶回來的……”

　　于蕙嵐站在打著響鼻的高馬后面，看著那邊的楚楚可憐不知如何從店小二的喋喋不休中脫身表姐，目光略過，落到案架上擺放的書本上，這些只有那些有錢人家的小姐才能看得起的書冊，不知道商家能賺多少銀子呢。

　　有些好笑的垂下頭，于蕙嵐暗暗自嘲，她真是看到什么都想到賺銀錢的事兒。

　　“把你們店里所有的新書都給我包一本！”石堅挑眉，雙手環(huán)胸，高聲說道。

　　這個小少爺買這么多本話本子做什么？于蕙嵐又抬頭去看前面的石堅，他背對著自己，看不清神情。

　　原本蹲在地上的于常謙聽到石堅的話也站了起來，不明白自己朋友這是要干什么？

　　柳霞兒嬌羞的紅了臉，手緊緊的攥著自己的衣角，滿眼里要溢出來的情意，水汪汪的看著對面站著的石堅。

　　“少，少爺，我看不了這么多書的?！?p>　　原來是這個小少爺，一擲千金為紅顏，于蕙嵐撇撇嘴，瞪了試圖開口勸說的哥哥一眼。小少爺這是勾姑娘呢，你在旁邊兒湊什么熱鬧，弄不好，還得得罪柳霞兒。

　　只是，很顯然，于常謙沒能和妹妹心有靈犀。

　　“石堅，這些話本子都是些淫詞浪語，你買來作甚？”

　　于蕙嵐忍不住扶額，哥哥，正直不是用在這兒的，人家少爺丫鬟情投意合的，你在旁邊兒插什么杠子?。?p>　　果然話一落音，那笑得恨不得在臉上戴朵花兒店小二臉已經(jīng)難看的發(fā)青正欲抄袖子出來的打人了。更別提柳霞兒臉上紅一塊白一塊臉怨恨的臉。

　　石堅豎起食指在在鼻前晃了晃，對著于常謙笑道。

　　“非也非也，謙子你總是這樣無趣怎么能得妹子歡心，這些個話本子還是有很多好看的?！彼钍菬┠切┧臅褰?jīng)的傳記古文了，這些本子才好看。

　　不過，這家店剛剛狗眼看人低的，哼哼，不耍弄耍弄就不是他石堅了。

　　店小二黑了一半的臉立刻晴轉(zhuǎn)多云，哈著腰的連聲道。

　　“這位少爺說的是，這話本子可有趣了?！闭f罷喜笑顏開的去準(zhǔn)備書冊了，新到的話本子可不少，還有那些詩詞，數(shù)一數(shù)可是有十多本呢，這么大筆的生意，不知道能賺多少銀子……

　　于常謙先是被石堅反駁又是被店小二搶白，怒瞪那為了生意居然要帶壞他的兄弟，真是不分對錯！

　　“哥哥，石堅哥買來也是給表姐看的，他自己平日里看得肯定多半是文課的，我們女子看得書，你就別強(qiáng)求了。”于蕙嵐趕緊去抓哥哥的手，可別再蹦出點兒好心惹人惱的話了。

　　被妹妹一把抓住，于常謙到嘴邊兒的話又生生的咽回去。女子不用考取功名不會玩物喪志，看些話本子解解悶兒倒也無礙。

　　眼看著店小二的話本子都包好了，就等著那富貴小少爺付錢了。柳霞兒小碎步的走到石堅的身后，羞怯的垂手站著，臉上是藏不住的喜色，少爺這是寵著她呢，少爺心里也有她。

　　石堅看著這個諂媚的笑著的店小二，勾了勾唇角，招手讓旁邊那家書局門口站著用艷羨的眼神瞅著這邊兒的店小二過來。

　　“這些書，你們店里有沒有？”

　　被這樣一個大主顧叫來，這名原本羨慕嫉妒恨的鄰家書局店小二立刻屁顛屁顛兒的跑了過來，

　　裝模作樣的湊上去看看這名鄰家書局的店小二就忙不迭的點頭。

　　“都有，都有，這位少爺，這些書我們店里都有呢?！?p>　　石堅瞇起了眼睛，輕飄飄的瞟了一眼正彼此怒視的店小二們。

　　“我突然覺得看你挺順眼的，來一模一樣的，給我包起來?！闭f罷就丟給的鄰家書局的店小二一錠銀子，繼而笑瞇瞇的看著方才出言不遜的手里捧著一大包書冊的店小二。

　　這店小二臉漲得通紅，知道方才自己的話還是得罪了這位有錢的少爺，但頗有骨氣的沒有說什么，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了。

　　伸手彈了彈袍角不存在的灰塵，石堅還一臉遺憾，他以為還能奚落這眼神兒不大好的小子一番呢。

　　于蕙嵐回到家的時候，于常謙面上還一直不大好看，冷著臉的進(jìn)了屋里去。

　　從懷里把分得的一本“花間有美人”話本子掏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到柜子里去，這將來留作大用處。盡管知道哥哥不高興，于蕙嵐還是收了下來。

　　正是秋收時節(jié)，地里的紅苕都挖了回來，堆在地窖里，怎么看怎么讓人心安，這些可都是口糧。饒是于書生于蕙嵐這樣平日里都不讓到地里去瞟一眼的也都趕著下地去，把紅苕都收回來。接連忙了好幾日，才算是歇了下來。

　　這日午后，柳春花扛了滿滿一掾頭的生姜咧著嘴，笑著回屋。她前些日子托村里進(jìn)城的人問了這生姜的價錢，還真如小閨女說的一樣，十二錢一斤。地里的這些生姜可是足足有三百多斤呢。

　　況且，十月魚肥，正是楊柳村賣魚掙錢的好時節(jié)，兩兩這么一加起來，今年怕是能過個好年。

　　“我也能去？”聽到這個消息，就連手上繡花的針都歪了一針線去。她不記得前世去過郡城??？郡城之于她，并無多大吸引力。

　　柳春花把地里挖的生姜挑一挑，把爛的傷的都扔掉，沙土也都掰干凈?；j筐里剩下的都是顆顆飽滿的如同手掌型土黃色的生姜。

　　“嵐兒從前不是一直吵著要到郡城去玩嗎？這次阿娘又要裝魚又要裝生姜的，一個人也照應(yīng)不夠過來，咱們啊全家同去?！?p>　　年年十月，楊家會把耕牛都套上牛車，租借給村子里的人。一輛牛車一日要一百大錢。比起賣魚得的銀錢也不貴，今年她還要帶這三百斤的生姜去，牛車是省不得了。

　　從前是從前，如今她可不想去。有在那街市上閑逛的勁兒，不如窩在家里多做些荷包拿出去賣劃得來。

　　于蕙嵐想也不想也拒絕了。

　　“阿娘，你同哥哥去郡城吧，我和阿爹留在屋里看家挺好的?！?p>　　麻溜把弄好的生姜攤開晾干沙土里帶出來土腥氣，柳春花沒得商量。

　　“咱家還有什么可給人惦記的，都去！”

　　一句話一錘定音了，又把悶在屋子里于常謙給喊了出去，趁著半下晝的到湖里去把魚都撈上來，待會兒天色將暗的時候就要出發(fā)了。

　　這時候牛車多，走大道，走一夜到天明的時候就能到郡城了。趕早賣了魚，午前巳時就要往回趕，才能在天黑前，趕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