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一閃而過,也不知是真是幻。孟小梳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強(qiáng)烈,她拔腿跑向街角,然而那里空無一人。
“怎么了?”顧致遠(yuǎn)立刻緊跟過去。
孟小梳搖搖頭,再也無心閑逛,皺眉道:“我們走吧?!?p> “好。”顧致遠(yuǎn)點(diǎn)點(diǎn)頭,“我去找找趙姑娘?!?p> 根本不用找,趙菱菱就站在人群的最外圍,離他們僅有幾步遠(yuǎn)。見那鋪?zhàn)右驯换馃貌畈欢嗔耍銦o心再瞧熱鬧了,目光在人海中搜尋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孟小梳和顧致遠(yuǎn),見孟小梳那滿臉烏黑的狼狽樣,臉上不由得閃現(xiàn)一絲譏笑,看到那同樣滿臉烏黑的顧致遠(yuǎn)時,這笑容就變成了濃濃擔(dān)憂,快步走上前來,掏出繡著蓮花的幽香手帕,翹起蘭花指替他擦拭:“九公子,你這是怎么了,有沒有受傷?”
“沒有?!鳖欀逻h(yuǎn)尷尬地后退一步,“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p> “菱菱全聽公子的?!彼郎厝嵋恍?,將那被顧致遠(yuǎn)的汗水沾濕的手帕,小心翼翼地收入懷中。
古代沒有外貌協(xié)會實(shí)在太可惜,不然趙菱菱定能當(dāng)上會長。孟小梳哼了一聲,她實(shí)在想不明白顧致遠(yuǎn)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也只有長相好看點(diǎn)兒,身份尊貴點(diǎn)兒,可這長相和身份,都是爹娘給的,又不是他自己的功勞。
臉的確很白,可白有什么用,能吃嗎?
脾氣是很好,可好有什么用,能吃嗎?
人品還不錯,可不錯有什么用,能吃嗎?
說白了,也只有趙菱菱這種無知少女才會看上他。這樣想著,孟小梳不由自主地又哼了一聲。
趙菱菱并不知孟小梳是在嫌棄顧致遠(yuǎn),更沒瞧出她臉上的輕蔑,反倒覺得這一聲聲冷哼是在嫉妒自己。她不動聲色地走到孟小梳身旁,壓低了聲音:“你若是也想替九公子擦汗,去就是了,只是不知你那手帕洗沒洗過,好不好意思拿出手?”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三番五次地挑釁,與那嗡嗡直叫的蒼蠅有何區(qū)別?孟小梳斜眼看著趙菱菱那陰測測的笑容,終于明白自己絕不能再當(dāng)被人捏的軟柿子。
孟小梳的脾氣雖然不大,但卻不是沒有。上一世的特殊身份,要求她必須成為人群中最不打眼的那一個,不惹事,不生非,不與任何人計(jì)較,不讓任何人記住。穿越之后,她幾乎忘了,自己這一世并非殺手,根本不需要如此謹(jǐn)慎。
“我看你倒是極愛干凈的,”孟小梳嘴角掛起笑意,半藏在袖中的右手,拇指與中指相扣,輕輕一彈。
一滴褐色汁液,悄悄飛入趙菱菱的手帕中,暈開一抹淺印。
“那是當(dāng)然?!壁w菱菱面上帶笑,心中卻是憤恨不止。她是這牛村最好看的女子,父親是個木匠,比種田漢掙得多出不少,從小到大,村里沒人比她吃得精貴,穿得鮮亮。而這個孟小梳,長得那么丑,平日里悶不吭聲的,居然一下就把九公子給迷住了!她怎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shí)。
“你是不是打算將它放在枕邊,讓它陪你入眠?”孟小梳嗤笑著指了指那方手帕。
“你在說什么呀!”心思被識穿的趙菱菱,先是嗔怪地看了一眼孟小梳,而后嬌羞地瞧了一眼顧致遠(yuǎn),算是默認(rèn)了這一說法。
顧致遠(yuǎn)腦門冒出一排黑線,在京城時,就有不少女子買通他的丫鬟,將他用過的發(fā)帶、丟棄的廢紙,甚至未洗的鞋襪偷偷拿去,當(dāng)做寶貝珍藏。原以為,這類事情在離京之后,將不再發(fā)生,不料竟是無可避免。想到這兒,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為何會對孟小梳如此著迷——初次見面時,她不像普通女子那般,驚嘆于自己的相貌,熟識之后,也無半點(diǎn)巴結(jié)討好之意,反倒百般嫌棄鄙夷。除此之外,她臉上那顯然是刻意為之的疤痕,也勾起了他的無限好奇。
真是個謎一樣的女子。顧致遠(yuǎn)輕輕嘆息。不知為何,他竟覺得自己配不上她,配不上她那毫不掩飾的潑辣刁蠻,和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痞子氣。
幼年時,母親就百般叮囑他,切勿與人相爭,切勿顯露才華。久而久之,他習(xí)慣于將喜怒哀樂藏于心底,無論是面對刁難,還是聽到贊賞,面上總是掛著淡淡笑容。
看到孟小梳率性的言行舉止,他是羨慕的,她就像一只雀兒,嘰嘰喳喳,自由自在,而自己則是那養(yǎng)在籠中的金絲雀,雖長著翅膀,卻從未展翅。
正想著,孟小梳朝他腦門狠狠來了一掌:“發(fā)什么傻?”
看著她那兇巴巴的模樣,顧致遠(yuǎn)忍不住輕輕一笑,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莫名被揉的孟小梳,下巴幾乎掉地,心中好不糾結(jié)——摸什么摸,你當(dāng)本姑娘是貓還是狗?
而那趙菱菱,則憤憤絞著手帕,恨不得那就是孟小梳的臉。
回去之后,三人各懷心思,顧致遠(yuǎn)閑來無事,便與段泰喝起了酒。
趙菱菱一進(jìn)家門就奔入閨房,將那帕子平平整整地?cái)傇谡眍^上,嗅了又嗅,聞了又聞。
“女兒,你這是怎么了?”推門而入的趙嬸吃了一驚,走上前去就要探她的額溫,“該不會是發(fā)燒了吧?”
“娘!你怎么不敲門?”趙菱菱嗔怪一聲,將手帕寶貝似的捂在懷里。
見了那一方帕子,趙嬸就是再愚鈍,也看出來了,嘿嘿笑道:“女兒,你今日同那九公子一同出去,可有收獲?”
“有是有,可是……都怪那孟小梳!”趙菱菱粉嘴一撅,模樣好不可愛。
“但凡有幾分本事的男人,都花心得很。只有你爹那樣的窩囊廢,才肯老老實(shí)實(shí)地守著我一個。所以說啊,這點(diǎn)小事,別忘心里去。”趙嬸勸道。
“可他喜歡的竟是那疤臉小賤人,那賤人有什么比我好?”趙菱菱氣不過。
“這倒也是……”趙嬸沉吟片刻,被日頭曬得發(fā)紅的臉頰上,涌起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神色,“你爹年輕的時候也是搶手貨,為了嫁給他,我可沒少費(fèi)心思!”
這番話在旁人聽來,或許前言不搭后語,但趙菱菱卻是聽得眼睛一亮,急急等待后文。
“女兒,我問你,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趙嬸問。
趙菱菱想了想,不甚肯定地回答:“容貌?”
趙嬸伸出粗糙的手指,往她腦門兒上輕輕一戳:“胡說!若真是這樣,那青樓妓院的,豈不個個兒都是人上人?”
“那是什么?”趙菱菱有點(diǎn)納悶兒。
“當(dāng)然是名節(jié)!”趙嬸意味深長地瞅了瞅她,一副“閨女兒你還太嫩”的神色,“沒了名節(jié),容貌再好又有什么用?還不是人見人厭?”
聞言,趙菱菱眼神一亮,嘴角掛起一絲淡得不著痕跡的笑容。
糯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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