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三,距離中元節(jié)尚有兩日。
若不是莫世仁的商船,在延平津耽擱了不少時日,還可以早兩天到家,時間也不用這么緊。
好在祭祖,也并不一定非得要在中元節(jié)當天祭,早兩天遲兩天,也沒太大的區(qū)別,所以謝端完全可以先把住處安定下來,再去處理祭祖之事。
從洪嬌嬸子家中離開,謝端找了間客棧,暫時住下,同時請了牙行,幫忙尋找合適的房源。
倒是不得不說,牙行的辦事速度就是快。
今日一早,那掮客便主動找上門來,滿臉笑嘻嘻的請謝端前去看房,在整個侯官縣,他們手中所掌握的資源,那可是各式各樣,很是齊全。
按照謝端的要求,經(jīng)過篩查之后,眼下有五座院落十分符合,但要拍板,還得他親自驗看。
此時跟隨著那掮客東繞西拐,在縣城東南西北四處幾乎都逛了個遍,上午看了三處院落,下午看了兩處,之所以要全部看完,也是為了便于優(yōu)中取優(yōu),畢竟花錢買房,總得自己滿意才行。
最后經(jīng)過斟酌,謝端選定了第三處院落。
院子不大,總共就前院與后院兩處,后院有茅房廚房以及水井,前院整體范圍也就方圓三四丈左右,院墻邊栽了枇杷樹與翠竹,頗為雅致。
除了正房之外,前院的東西兩側(cè),另外各有一間廂房,若是有客人上門拜訪,也能住得下。
地理位置城南五柳橋,環(huán)境清幽,而且遠離縣城中心地段,不會太過嘈雜,出行也很方便。
原來的名稱叫城南小筑,富有詩意的名字,不過謝端決定買來下之后,便改名為“正明居”。
因為他的字就叫正明,也算是新的開始。
“謝公子,要是覺得這兒還不錯,那咱們就定下來了!價格方面,按照縣衙的底價,是三十六兩二錢銀子,牙行、保人、以及衙門內(nèi)的打點另算,另外跟您說一聲,保人的話要自己找?!?p> 掮客此時站在院子當中,面朝著謝端說道。
這些個房屋院落,說起來與謝家的老宅差不多,都是閑置房產(chǎn),原來的戶主不想要了、或者其他什么原因,便移交官府,由衙門轉(zhuǎn)讓出去。
整體上而言,算得上是來歷清楚。
“嗯!院子沒什么問題,價格也好說,只是這保人,小哥能否辛苦辛苦,幫忙安排一個?!?p> 聽完他的話,謝端點了點頭,頗為滿意。
他歷經(jīng)生死大劫,重回故居,眼下也沒什么熟識的人,周邊的鄰居雖然對他還算熱情,但估計不會為他做擔(dān)保,所以這保人倒是一個難題。
若他們能安排一個,便可以省去不少事情。
可惜聽聞此言,那掮客卻是犯了難。
“這就恕小的無能為力了!公子既然是本地人,那么總歸有熟人或是老朋友吧,花點錢買個人情,請他們幫幫忙,想來不會是什么難事。”
那掮客不失禮貌的笑了笑,拱手行了一禮。
保人,既是為某件事情做擔(dān)保之人。
這可不是件輕松的差事,有錢都不一定能請得到人,因為給人做保,就要承擔(dān)一定的風(fēng)險。
而且做保是有連帶責(zé)任的,一旦對方出了什么事情,那么為他做擔(dān)保的人,便要擔(dān)下一定的責(zé)任,若不是互相極為了解之人,不會去冒這個險。
聽他這么說,謝端心知只能自己解決了。
“也罷!那我就自己找找吧!”
他不再強求,說完之后,在院里院外又逛了兩圈,約莫待了有小半個時辰,這才出門離去。
院子的地契房契尚未到手,所以他還不算是這里的真正主人,最多只能說是預(yù)定,唯有找到保人,前往縣衙交付了之后,才可以正式入住。
其實要說到朋友熟人,他還真不多。
因為原主的性格,相對而言比較內(nèi)向,不是很擅長與人交流,平日里只知道在家苦讀詩書。
就算有主動示好的,也是看中他家世不錯,如今自己落魄了,估計人家不會正眼瞧他。
回到客棧,謝端從包袱里掏出了臨行前姐夫給他的那封信,苦笑一聲,將這封信隨身收好。
本來不想麻煩人家的,可現(xiàn)在看來,怕是不成了。
……
侯官縣王家,在當?shù)厮愕蒙鲜敲T望族。
王家先祖早年經(jīng)商,攢下了偌大的家業(yè),后來啟朝放寬政策,商人的子孫后代亦可以科舉。
于是乎,又一連出現(xiàn)過兩名舉人。
一位官至郡學(xué)教諭,另一位則做了數(shù)年的縣令。
怎奈老話說的好,富不過三代。
到了王瑞父親這一代,家族便開始漸漸走下坡路,沒有精通此道的人打理生意,子女讀書又要燒錢,因此是愈發(fā)不如從前。
最終老爺子遺憾歸天,王家的幾位兄弟姊妹,也索性分了家產(chǎn),自立門庭。
王瑞是嫡長子,自然便繼承了王家祖宅,期盼著有朝一日能高中舉人,光復(fù)門楣,以告慰先祖。
說起來,謝端以前在縣學(xué)里還見過他一面,只是兩人不熟,也并無交情,故而沒什么往來。
次日清晨,謝端打聽到了王家的所在。
他換上一身淡藍色儒衫,徑直前往拜訪。
王家在縣城東街,處于鬧市街頭,宅子堅固寬敞,雖歷經(jīng)洪水之災(zāi),卻仍然屹立不倒,事后經(jīng)過一番修繕,更是猶如新宅,所以并不難找。
謝端穿街過巷,不多時來到一座石拱橋上,然而邁至橋頭,卻忽見一道身影朝他撲來,一股濃郁的氣味撲鼻而至,細看之下,卻是個乞丐。
那乞丐蓬頭垢面,枯瘦如柴,一臉老態(tài),一身藍色衣衫,襤褸不堪,一只腳穿鞋,另一只腳則光著,腰間別了兩個大拍板,長近二尺。
此時一臉畏懼之色,繞著謝端左右躲閃。
身后一群熊孩子,正拿著石頭追著他丟,仿佛很有成就感一般,見了他這副模樣,撫掌大笑。
謝端不由眉頭微蹙,做個鬼臉,趕走了那一幫熊孩子,回頭看時,那老乞丐卻蹦蹦跳跳的跑遠了,一邊跑,一邊瘋言瘋語,看似神志不清。
謝端搖了搖頭,不再理會,繼續(xù)沿路前行。
來到王瑞府宅門外,但見青磚鋪路,門前常有車馬行人路過,兩扇朱紅的大門緊閉,兩側(cè)貼著門聯(lián),字跡飄逸,想來是那王景祥自己寫的。
謝端頓了一頓,接著不再猶豫,上前敲門。
不一刻,出來一名小廝,長得唇紅齒白。
“勞煩小哥通報一聲,在下謝端,受姐夫李清所托,特來拜會王瑞王老爺,這兒有姊婿親筆書信一封,還請小哥代為呈送?!?p> 謝端將懷里的書信掏出,遞到了那人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