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憶昔山間初見君
曦禾癱坐在長椅上，渾身力氣恍若被盡數(shù)抽去。
她雙眼通紅，繼而濕潤，晶瑩的淚珠滾落在玉琢般的臉頰上，青蔥玉指之下的棉毯被她緊緊抓起，折疊出數(shù)道深溝。
慢慢地她感覺呼吸都是那么的難受，心間無邊的痛楚，更是想要了她的命一般。
她不信夫君會死，也不敢信。
因為夫君告訴過她，要陪她一生一世，他知道夫君是一個能說到做到的人。
夫君不可能騙他，絕對不可能。
曦禾拭去淚水，緩緩將無力的軀體放在長椅上，她忽而覺得眼前一切有些搖晃，心底里更是有一股非常濃厚的疲憊睡意。
雖然隔著一卷珠簾，陸秉也能看出曦禾并不好受。
陸秉想要開口說話，卻又不知道要以怎樣的身份去說些什么。
“圣上……切莫傷心過度，身體要緊?！?p> 這是臣子，對自己君主的關(guān)心。
曦禾強打著精神，語氣已有些脫力問道：“陸統(tǒng)領(lǐng)，朕可能信你？”
陸秉聞聲跪拜道：“陸秉為唐臣，圣上但有吩咐，臣定當(dāng)竭盡全力，萬死不辭?！?p> “我要你帶人秘密前往隸州，若生則見人，若死則見尸，且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尤其是太師。”
“遵命！”
曦禾是他帶著禁衛(wèi)軍從邴州接回來的，他也知道曦禾要他找的那人是什么身份。
不過陸秉既沒多問，也沒有多管，曦禾吩咐什么，他便做什么，這是為臣之道。
久撐的曦禾意識在一點點下沉，朦朧的淚眼前，她仿佛看見了一個人出現(xiàn)在她的對面，那人伸手抹去她臉頰的淚珠問著她：“你怎么了？”
這讓曦禾不禁想起，他初見夫君時，她也是把奄奄一息的夫君抱在懷里，問他怎么了。
這一刻，曦禾企圖伸手去撫摸那張帶著淺笑的熟悉面孔，可惜就在她觸碰的那一刻，那張臉突然消失。
而曦禾的眼前，也隨之一黑。
“圣上，圣上！”
“來人，傳御醫(yī)，快傳御醫(yī)！”
這一夜，曦禾因傷心過度在皇宮深處引發(fā)一場不小的慌亂，也是這一夜，長安西街的顧澤輾轉(zhuǎn)反側(cè)，久久難以入睡。
“公子，這都快三更了，怎么還不睡？”
沅澤畫舫的后院內(nèi)，風(fēng)十三正擦拭著他手中的劍。
忽而看見長發(fā)披肩，身上套著一件長袍的顧澤出現(xiàn)在小院的門前。
顧澤扶著門框，眉間似有千愁，漫步走向石凳說道：“不知為何，心中惴惴不安，實在沒有睡意?！?p> “難道練功出了岔子？”
風(fēng)十三收回長劍，在顧澤對面坐下，說話的同時又抓起顧澤的手腕。
顧澤躲了過去，回道：“沒有，與練功無關(guān)。”
顧澤抬頭看著那彎月之形，灰灰蒙蒙的天空中，顧澤仿佛看見了一個人，那是他的娘子。
“娘子，你莫非遇到難處了？”
“若不然，我心間怎會這般不安？”
顧澤的心中，默然而語。
風(fēng)十三雖然聽不見，但見了顧澤這副模樣，心里也明白了顧澤因為什么方才如此。
他知道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打擾顧澤的好，于是乎，他便陪著顧澤一起坐著，漫無目的的看著這片壓抑的天空。
枯坐了約摸半柱香，風(fēng)十三見顧澤依舊沒有好轉(zhuǎn)的意思，深夜的風(fēng)冷的緊，他怕顧澤坐久了傷了身子。
風(fēng)十三將身體前傾，慰言道：“公子且寬心，我已傳信回教，請求多派些弟子來，到時定能找到夫人?！?p> 顧澤點點頭，卻沒有說話，眼中的憂郁，仍是絲毫未減。
風(fēng)十三無奈又勸道：“公子，這霜寒夜重，還是早點回房間休息吧?！?p> 顧澤將頭輕點，長長嘆出一氣，他答非所問道：“司徒公的住處可打聽到？”
風(fēng)十三道：“打聽到了，就在南街?！?p> 打聽司徒允的府邸并不難，像他那種有身份的人物，風(fēng)十三在街上隨便找一個人都知道。
畢竟曾是當(dāng)場丞相，還是一心為民為國的丞相，還不至于在短時間內(nèi)就被人淡忘。
顧澤起身轉(zhuǎn)出小院：“那明天你就陪我一起把那畫給送過去吧?！?p> 這畫顧澤前兩日便畫好了，只不過當(dāng)日在長安城外忘記詢問司徒允的住處，故此才一直耽擱了。
繼而顧澤又道：“走了，睡覺?！?p> “是?！?p> 說罷，風(fēng)十三便也跟著顧澤一同進去。
翌日，清晨，一場小雪竟在夜間趁人不備下了起來，且漸漸越來越大。
而此刻長安上下，也早已披上一層潔白的幔紗。
還未過早飯時刻，走街串巷的人們就開始活絡(luò)起來，尤其這著下雪之日，各種歡聲笑語，比起以往還要更甚一些。
顧澤鎖了門，并掛上休息的門牌后，抱上要給司徒允的畫卷，踏上漫天小雪走出了房門。
而風(fēng)十三則是打著傘緊緊跟在顧澤后面。
西街到南街距離不近，要說西街多為商民，那南街便是多有官宅。
大唐的官員們居多都住在南街，只因那里距離皇宮較近。
雪漸漸下的大了，行人也漸漸稀少，大多都是躲回家里開始觀賞，只待雪停了以后，那定又是一番別致的景象。
在西街時，積雪已被踐踏成了滿路的積水，但只要轉(zhuǎn)過那條分離兩處的主街道，顧澤就真是在雪中一步一個腳印的行走。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xù)到司徒允的府門前時才結(jié)束。
司徒府前，門庭若市，拜見聲、爭吵聲、敘舊聲、攀談聲，此消彼長。
大門兩旁早已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顧澤站在最外層觀望，也只堪堪能瞧見那門房頂上的瓦片。
也好在司徒府夠大，門前也夠?qū)挸?，若不然這人墻怕是都可以排到隔壁街道。
“公子，我們來的好像不是時候?！?p> “屬下真沒想到，會有那么多人來他府上求著拜見?！?p> 風(fēng)十三只是打聽了司徒府的地方，卻未親身來看過，故此一時間才出現(xiàn)了這般場面。
望著眼前攢動的人群，顧澤言道：“畢竟曾是丞相，這些個士林、勛貴、書生當(dāng)然都擠破腦袋也要拜見?！?p> 風(fēng)十三也是眉頭直皺，試探問道：“要不改日再來？”
這人山人海的，顧澤看著也頭皮發(fā)麻，可這來都來了，總不能白跑一趟。
“不必，就今日，你在前，我在后，擠進去?！?p> 顧澤搖頭說完，便不管風(fēng)十三愿不愿意，便推著他一頭扎進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