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逢場作戲（上）

　　“就陪我演一場戲吧，之后我一定告訴你?！睂O綺羅神秘地一笑，可是笑容里有難掩的悲寂，“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什么半年前我和如意會被綁架，又是誰綁架了我們嗎？”

　　綺羅問的問題，其實也是趙君顧心中的疑惑，原本是想要弄清事情的真相的，但是事關(guān)她們名聲問題，也不能大張旗鼓找官府，何況之后如意就和沈易喬一道離開地迅速，很多疑問都沒機(jī)會問她，后來思念如狂，便沒了心情。

　　如今孫綺羅提起來，自然是有想要了解真相的欲望，到底是誰綁架了如意和綺羅，又有什么目的？何況要不是這件事，如意也不會離開劍閣。

　　“你需要我做什么？”趙君顧蹙眉看著孫綺羅，直奔主題。

　　“不用皺眉，我不會讓你太為難的，你先幫我找個暫住的地方吧，然后我們再細(xì)說?！睂O綺羅看著趙君顧皺起的眉頭不禁好笑，他以為她會讓他做什么，這么苦惱。

　　抱著布呆呆的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身影，如意思緒不知神游何處。

　　“姑娘，你還坐馬車嗎？”看到如意招手，隨之過來一個大叔的聲音，打斷了如意的思緒，大叔在一旁等了一陣子，但見如意一直望著遠(yuǎn)處發(fā)呆，沒有要上車的意思，這才出聲打斷了她。

　　“嗯，去城南沈家。”如意收回了視線，上了馬車往沈家方向去了。

　　月華如練，傾瀉了一室清輝。如意睡意全無，只是披著衣裳坐在窗前，對這院子發(fā)呆，想想過往的十八年。

　　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起，視野里就有趙君顧的影子，他自小就是一副英氣逼人的模樣，成年之后更是玉樹臨風(fēng)，風(fēng)姿卓絕。

　　不高興的時候就會皺起眉心，不喜歡艷麗的事物，衣服只喜歡青灰色，不喜歡喧鬧嘈雜的環(huán)境，討厭吃辣椒，因為很小的時候吃辣椒被嗆到了。喜歡讀書，博聞強(qiáng)識，喜歡下棋，棋藝高超，閑來無事也喜歡揮毫潑墨作上幾副丹青，提劍在院子中揮舞幾番。他的喜好不管是從杜姨那里旁敲側(cè)擊問來的，還是與他相處而得知的，自己都記得清清楚楚?？稍瓉恚苍S并不需要自己這么惦記的。

　　那日在醉客樓中說的話，或許只是因為他心上的孫綺羅嫁做了他人婦。當(dāng)時自己內(nèi)心有多高興，現(xiàn)在就有多悲傷，重來過？果然是重來了一遍，把之前在萬花樓為挽救孫綺羅的名聲而傷害自己的事實又重復(fù)了一遍。

　　所以現(xiàn)在不管孫綺羅是因為什么被趕出了陳家，她已經(jīng)恢復(fù)了自由之身了，趙君顧為她的事不來萬濟(jì)堂和自己會面也是正常的，可是為什么這個事實好讓人傷心？

　　“嗚嗚……”如意抱著雙膝蜷縮在椅子上里，低聲地抽噎。以前人們總說哀莫大于心死，其實最大的悲哀在于不管怎么樣都賊心不死，就算是離開劍閣的半年里還是會經(jīng)常想他，就算是現(xiàn)在還是渴望他能夠把心分給她一些。

　　哭，其實也是一件十分費(fèi)力氣的活，那些動不動就哭，一哭起來梨花帶雨的美人兒個個都是弱不經(jīng)風(fēng)的主兒，哭得傷心、哭的力竭的如意最后換了個姿勢趴在桌子上繼續(xù)嗚咽，最后就這樣睡著了。

　　“如意小姐，你怎么就這么睡著了呀？”一大清早，杜嬤嬤路過如意居住的屋子，在窗前看見了還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如意，不禁出聲叫了她。

　　如意被杜嬤嬤的聲音所驚醒，撐起酸痛的身子搖了搖腦袋，看向窗外，“杜嬤嬤？”如意和杜嬤嬤都被如意的聲音嚇了一跳，由于內(nèi)拉開的窗戶沒有關(guān)上，吹了一晚上涼風(fēng)的如意染了風(fēng)寒，又因為哭泣著入睡的緣故，嗓音嘶啞，從前聲音清脆如黃鸝的聲音，現(xiàn)在就像是得不到食的鴨子叫。

　　如意連忙過去開了門，讓杜嬤嬤進(jìn)來，杜嬤嬤見她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衣裳，就忍不住念叨她，“如意小姐，你怎么不上床上去睡啊，聽你這聲音，定然是染了風(fēng)寒，哎，你眼睛怎么種成這樣了？”看著如意腫得像核桃的雙眼，杜嬤嬤連忙招呼綠蘿拿來熱毛巾給她。

　　“綠蘿你這丫頭怎么伺候小姐的？”杜嬤嬤喊了綠蘿進(jìn)來，也數(shù)落了綠蘿一番。

　　“嬤嬤是綠蘿不好。”綠蘿連忙低頭認(rèn)錯，如意小姐對她不錯，她可不想被換掉呀。

　　“嬤嬤，不關(guān)綠蘿的事，昨晚是我讓她先走的，而且我也沒什么事，您就別讓外婆知道了?！比缫馄D難地開口說道，剛剛只是嘶啞，現(xiàn)在一開口嗓子里火辣辣的灼燒疼痛，如意忍不住干咳了兩聲，綠蘿上外面端了一盆溫水進(jìn)來。

　　“還說沒事，看看你這嗓子，還不快些躺下，老夫人那邊我先幫你瞞著，但是郎中還是要請的?！倍艐邒甙讶缫庋夯亓舜采希o她蓋上被子。

　　綠蘿將溫水放下，浸濕了毛巾，遞給了杜嬤嬤，又到了一杯熱水給如意浸潤嗓子。

　　“你先好好休息著，我先去老夫人那里看看，順便讓人給你把大夫請回來?！卑巡璞呕刈雷由?，又對綠蘿說道：“綠蘿，你好好照看著表小姐。”

　　綠蘿連連點頭，杜嬤嬤出了屋子，如意就從床上起來倚靠著床頭斜坐著。

　　“綠蘿，害你挨說了……咳咳……真是不好意思。”如意的句子說得破碎，中途又咳嗽了兩聲。

　　“表小姐你這是說的哪里話，綠蘿能跟著表小姐很是福氣呢，快點躺下，杜嬤嬤說過，要讓我好好找看著你，不要杜嬤嬤走了你就爬起來?！边呎f邊把如意按回了床上，綠蘿在年紀(jì)上要比如意略大一些，已經(jīng)嫁給了沈家的一個分鋪掌柜。跟著如意的時間長了，也不像剛開始那般拘謹(jǐn)，尤其是如意性子活潑，又沒有架子，相處起來確實很自在。

　　“遵命，未來的杜嬤嬤！”如意對著綠蘿一笑，又躺會被窩中，周遭的環(huán)境安靜下來，忍不住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之中。

　　“綠蘿，如果你很喜歡一樣?xùn)|西，可是這樣?xùn)|西又不屬于你，但是你真的真的很喜歡，喜歡到魂牽夢繞都忘不掉的時候，你會怎么做？”如意拿著熱毛巾敷在自己的眼睛上，沙啞的嗓音慢悠悠地吐露字字句句。

　　“表小姐是說感情上的事吧?！本G蘿拿起丟在針線筐里繡了一半的手絹接著繡，笑著說道：“雖說感情之事最講究緣分，但世間事如能求之一二，便可傾心去追求，如若已經(jīng)拼盡了心力，那么就是該回頭的時候了?！?p>　　“哦……”如意消化著綠蘿話里的意思，自己已經(jīng)拼盡心力了嗎？是該繼續(xù)還是該放棄？

　　趙君顧不會知道如意的悲傷，他現(xiàn)在為了孫綺羅的這場戲可是有點招架不住。孫綺羅說是不會讓自己太為難，實際上可真是大大地為難自己了。

　　昨天幫孫綺羅找住的地方?jīng)]有找妥當(dāng)，最后綺羅姑娘一拍腦袋，做戲第一步：入住趙家。雖說趙君顧是背著小少爺?shù)拿^，但是帶了個女子回來難免引人遐想，可是綺羅姑娘已經(jīng)不管不顧先進(jìn)了趙家的門，趙君顧只好在后面跟著，最后終于是想出了一個辦法。

　　“綺羅，你我一為同鄉(xiāng)，二來孫老師對我也是啟發(fā)良多，為了方便行事，在內(nèi)，你我結(jié)拜為異姓兄妹，也方便你在趙府走動?！?p>　　“行，不過為了不讓你家下人多嘴走漏風(fēng)聲，結(jié)拜之事你只需告訴你爺爺和二叔就好了?！比绻氯硕嘧斓脑?，這場戲根本沒有辦法演下去，到時候也是白費(fèi)一番功夫。

　　“你這是要給外人造成一種我們倆很親密的錯覺？”趙君顧很敏銳地就明白了孫綺羅的用意，她現(xiàn)在這情況是為了沈易喬？

　　“瞞不過你，確實是，我只想再做最后一次掙扎，反正人生已經(jīng)如此破敗了，不在乎再糟糕一些?！睂O綺羅的心中燃著一腔想要報復(fù)的熱火，就像是引人墮入地獄的魔鬼之火，肆意燃燒；而同時心中又有一股濃烈的悲傷，就像是極寒之地的冰原，蒼涼而冰冷。

　　“你和沈易喬到底怎么回事？”趙君顧看著一點也不復(fù)往昔所認(rèn)識模樣的孫綺羅，不禁問道。

　　“君顧，你會將如意拱手讓人么？”孫綺羅沒有正面回答趙君顧的問題，只是向他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趙君顧對這個問題從來沒有思慮過，綺羅突然問起，稍作了思慮，便回答道：“我再次與她相遇之后，便沒想過要放手，但是如果有天在生死攸關(guān)的關(guān)頭，我的放手能給她帶來平安喜樂的話，我或許會愿意放手?！?p>　　“呵呵……勸你一句話，有時候女孩子想要的并不是你對她平安喜樂的祈愿，她或許更愿意和你一同經(jīng)歷凄風(fēng)冷雨，也不愿意獨享安康?！睂O綺羅在趙家的院子里打量了一番，又說道：“找個見證人結(jié)拜吧?！?p>　　“好，就找我二叔吧，他以前常去劍閣，說起來也方便些。”趙君顧領(lǐng)著孫綺羅往趙思遠(yuǎn)居住的屋子那邊去，腦海中卻一直思慮著孫綺羅的話，所以后來真的面對這樣的事情的時候，趙君顧才有了那般明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