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993年的春運(yùn)
進(jìn)站的人很多,都是提著大包小包的打工仔和打工妹。
他們一個緊挨著一個,就像是一條蜿蜒的長龍,在冰冷刺骨的寒風(fēng)中,緩緩進(jìn)入老火車站那扇銹跡斑斑的鐵欄桿門。
“不要擠,不要擠。”
“請大家將車票都拿在手里?!?p> 兩旁的工作人員們不停的提醒著進(jìn)站的人。
英姿颯爽的武裝巡捕戰(zhàn)士們十分嚴(yán)肅的注視著黑壓壓的人群。
周圍很噪雜,除了背著大包小包的打工仔和打工妹之外,還有不少票販子混在里面。
也有不少便衣巡捕。
?。ㄓ捎谔厥庠颍员緯锩娴木痗a都以巡捕替代)
這些便衣巡捕的主要職責(zé)是抓票販子。
一些倒霉的票販子,會被潛伏在暗中的便衣巡捕給揪出來。
然后,甩他們幾巴掌,再塞進(jìn)警車。
重生前的這個時候,李柱很同情這些落入便衣巡捕手里的票販子。
覺得他們很可憐。
可現(xiàn)在不會了。
倒不是說重生后的李柱的心腸變硬了。
而是作為一個從二十多年后重生過來的重生者,李柱深知這些票販子的危害有多大。
這些票販子不但給‘本來就很嚴(yán)峻’的春運(yùn)增加了更大的壓力。
而且,其中一些票販子傷天害理,將假票賣給人家。
這樣一來,人家發(fā)高價錢買來的火車票,就成了一張廢紙。
根本上不了火車。
更令人憤懣的是,春運(yùn)期間,能被他們坑到的,通常都是那些在血汗工廠里面打工的打工仔和打工妹。
所以,這些票販子被便衣巡捕們用這種方式對待,純屬活該。
根本不值得同情。
……
進(jìn)了檢票口之后,在工作人員的喇叭聲催促下,李柱他們隨著大隊(duì)伍,迅速奔往火車站里面專門候車的月臺。
火車站里面的武裝巡捕也有很多。
這些年輕的戰(zhàn)士們,手里都握著木棍,站在各自的崗位上。
一旦哪里發(fā)生混亂,他們會立即加以制止。
要知道,這個年代的春運(yùn),可不是鬧著玩的。
一旦場面失控,就會帶來一場難以想象的大災(zāi)難。
這種情況不是沒有發(fā)生過。
八十年代末,位于湘江河畔的雁城市火車站,就發(fā)生過這種悲劇。
……
大家奔到了狹長的月臺上之后,接下來,就要開始登上火車了。
這是一輛老式的綠皮火車,充滿了時代的氣息。
月臺上的人特別多,都是背著大包小包的打工仔和打工妹。
由于馬上就要登上火車了,因此,大家都很激動。
李柱是一個從二十多年后重生過來的重生者。
重生前,不僅打過工,還混過社會,開過工廠。
對這種畫面,是見怪不怪。
但堂妹李小花和胡大牛就不一樣了。
堂妹李小花是第一次出遠(yuǎn)門。
胡大牛這個家伙呢,雖然去年在粵省打了大半年的工,但他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是端午節(jié)那個時候了。
所以,對于春運(yùn)這種極為壯觀的場面,這個死胖子也是頭一回親身經(jīng)歷。
由于堂妹李小花和胡大牛都是第一次經(jīng)歷春運(yùn),因此,臉上都充滿了新奇。
尤其是堂妹李小花,這丫頭進(jìn)了車站之后,就像是劉姥姥初進(jìn)賈府的大觀園一樣,不停的東張西望,那好奇的表情盡寫在了她那俊俏的臉蛋上。
只是,瞅著堂妹的這種表情,李柱這個做堂哥的一陣揪心。
因?yàn)椋厣暗倪@天,這個堂妹在火車上跟自己失散了。
然后一直杳無音信。
直到二十多年后,再次在深真羅胡偶遇時,她已經(jīng)淪為了一個悲慘的乞丐婆子。
當(dāng)時的處境是慘不忍睹。
沒有誰知道這個可憐的堂妹在這二十多年中經(jīng)歷了什么可怕的遭遇。
所以,這次,在上火車的時候,李柱心里暗暗發(fā)誓,自己這次一定要看好這個堂妹,既然重生了,就一定不讓悲劇再次發(fā)誓。
當(dāng)然,李柱其實(shí)還有另外一個辦法可以讓堂妹避免這次悲劇。
這個辦法就是;奉勸堂妹和自己一起打退堂鼓,然后等春運(yùn)過了之后,再跟自己一起南下粵省打工。
可堂妹會同意嗎?
要知道,他們這次南下粵省,買的都是高價火車票。(從票販子手里買的火車票)
一張高價票得發(fā)費(fèi)上百塊啊。
再說,剛才還在火車站外面的時候,李柱就已經(jīng)想到這點(diǎn)了。
但當(dāng)時的時間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何況,堂妹李小花也不會同意。
因?yàn)?,這丫頭比李柱南下粵省打工的心情更要迫切。
對南方的世界更充滿了憧憬。
巴不得能長出一對翅膀,一下飛到傳說中那個遍地是金銀和機(jī)遇的珠三角地區(qū)去。
所以,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李柱想讓堂妹跟自己一起打退堂鼓,是根本不現(xiàn)實(shí)的。
他唯一能夠做的,就是待會上了火車之后,好好的照看好堂妹。
不再讓她像自己重生前的這次一樣,跟自己失散了。
……
登上了火車之后,里面的氣味立馬讓李柱這個重生者感到反胃。
雖然是大冷天,可車廂里面仍然有一股難聞的氣味。
又酸又臭,讓人心里作嘔。
車廂里面有很多人。
因?yàn)?,除了‘坐票’之外,還有許多是‘站票’。
因此,火車的各個車廂里面的人有很多。
連走廊上面都擠滿了人。
由于人太多了,因此,場面十分混亂。
到處都是叫喊聲,還有小孩子的哭鬧聲。
李柱和胡大牛以及堂妹李小花他們買的都是站票。
因此,他們無法找地方坐。
只能呆在一個地方,老老實(shí)實(shí)的站著。
跟重生前一樣,他們站的位置是‘抽煙區(qū)’那個地方。
由于都上了火車,因此,胡鐵牛和李小花都松了口氣。
接著,胡大牛便開始犯起了他那個‘一輩子都改不掉’的老毛病——吹牛。
堂妹李小花在一邊津津有味的聽著。
聽著聽著,又時不時地凝望著玻璃窗外面。
那雙好看的眸中盡是憧憬。
李柱重生前的這個時候,也跟堂妹李小花一樣,對南方的世界充滿了憧憬,充滿了期待。
但現(xiàn)在肯定不會了。
因?yàn)?,作為一個從二十多年后重生過來的重生者,他深知,南方的世界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珠三角地區(qū)那些大大小小的血汗工廠里面的生活,跟想象中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每天除了上班下班,就是永無休止的加班。
至于伙食方面,就更別提了,跟豬食一樣差,里面簡直沒有一點(diǎn)油水。
更難受的是,許許多多的血汗工廠里面的管理人員還喜歡動不動就打人。
甚至連孕婦都打。
如果誰敢反抗,馬上會有保安趕來。
接著,下場會更慘。
不但會被痛揍一頓,還會讓你‘自離’。
(‘自離’的意思是;廠方一分錢的工資都不給,讓你自己滾蛋。)
至于想找個說理的地方,哼,門都沒有。
除非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群體性事件。
否則,不管是治安部門,還是勞動部門,都不會搭理你一個小小的打工仔或打工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