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北苑
圣心谷谷內(nèi)是很大的,從西苑到北苑,走路也最少要十分鐘。
途中,也偶爾遇到過幾個人,他們看見司馬晴,首先都被她今天俏麗無方的打扮驚艷了一把,不過很快的眼神中都透出了不屑鄙夷之情,連招呼都懶得跟她打。
如果沒記錯,這種青色葛布長袍裝扮的,都是谷內(nèi)的關(guān)外弟子吧?司馬晴想。
當(dāng)然,她根本不在乎他們有沒有跟自己打招呼,他們把自己當(dāng)小透明更好,她也懶得理他們。她跟他們又不是很熟,切。
一路目不斜視地走到了北苑。
北苑是被圍墻圈在里面的一大片院落,正門是一個大大的門樓,旁邊立著一塊高大的石碑,上面是用草書篆刻的兩個龍飛鳳舞的繁體大字:北苑。
站在北苑門樓的門口,就聽見里面一派熱鬧嘈雜之聲。
看來這里確實是圣心谷內(nèi),日常生產(chǎn)生活最熱鬧的地方。
“小姐,你真的要進去???”春曦有些小擔(dān)憂,“要不,咱們還是去別處逛吧,不如我陪你去桃花林賞桃花可好?”
司馬晴知道春曦在擔(dān)心什么,小白花原主的記憶中,最排斥的就是北苑這個地方了。在這里,她有很多不愉快甚至難堪的記憶,分辨不清楚藥材,一次次地被師姐或其它弟子嘲笑;想幫忙曬藥材結(jié)果越幫越忙,一遍遍地被藥童怨恨;在學(xué)堂上回答不上問題,被教書師傅看不起……甚至去幫忙管理牲畜,因為個性太善良而想打開籠子方舟它們,結(jié)果搞得雞飛狗跳一團亂,而從此遭丫鬟們的白眼。
其實她也為小白花過分的無能感覺到頭疼,不過或許是因為她的靈魂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這個肉體合二為一了,所以這些殘留下來的記憶也深刻的烙印在她腦海里,很多的屈辱、不甘、憎恨,都讓她覺得感同身受。
回頭一想,小白花的屬性其實也跟22世紀(jì)的林晴天有相似之處。林晴天也愛惹禍,雖然從來不是因為太笨惹的,但她從小到大惹禍的程度絕不輸于小白花,用爺爺?shù)脑捳f,就是晴天從2歲到22歲這20年間,大大小小惹的禍,連起來可繞地球兩圈~~!
“春曦,走吧,跟我進去看看?!彼抉R晴看著石碑,瞇起眼睛笑笑。
春曦只得點頭應(yīng)是。
走進門樓,北苑里面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到處都鬧哄哄的,各色衣衫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穿插其間,各自忙碌。
大院子里又分為四個場地。
第一片場地上,有大大小小的木架,一層層的,架著竹條編織的扁筐,上面晾曬著各種各樣的中藥材;地上也騰出一塊一塊的方陣,曬著各種草藥,不時有穿著黑色布衣的藥童拿著木鏟子去翻曬。——這是自然干燥、挑選、風(fēng)選。
第二片場地上,則是搭建著各種擁有頂棚木屋,木屋里有大大小小的爐灶,此時都冒著一陣陣熱熱的白煙,爐灶旁也有童子拿著大大的芭蕉扇在添火、觀火等?!@叫蒸、煮、燙。
第三片場地上,是一個個泥漿砌起來的方形水池,很多藥童和丫鬟,在池邊將一筐筐不同的藥材倒進去,用大棒攪拌清洗,或?qū)⒁呀?jīng)到時間的水池中的藥材撈出來,裝筐;還有一排排竹簾,上面掛著一些藥材,用噴嘴形的管道將清水噴灑在藥材上沖刷等。——這是浸潤、清洗、噴淋。
第四片場地,則是經(jīng)過前面三個場地的藥材加工程序后匯總到這里,進行分類、揉搓、篩選、切制,最后編號裝框。
這里便是北苑最大的中藥材加工場。
中醫(yī)在22世紀(jì)雖然已經(jīng)進入末路期,但林家是傳承了幾百年的醫(yī)學(xué)世家,對于中醫(yī)中藥的傳承屬于世界頂尖,林晴天自小對于傳統(tǒng)中醫(yī)還是頗有染指的。
她知道,中藥材加工,是指在中醫(yī)藥理論指導(dǎo)下,對作為中藥材來源的植物、動物、礦物(除人工制成品及鮮品)進行采收、加工處理的技術(shù)。
古代文獻稱之為“采造”“采治”、“采藥”、“收采”、“采取”;現(xiàn)代文獻一般稱之為采制、采集、加工。
原本以為圣心谷的藥材加工,只是粗略的性質(zhì),但今日一見,才知道這里的加工場已經(jīng)擁有了一套比較完善并且嚴(yán)格的系統(tǒng),雖然都是用的古人最原始自然的方法,但也頗為不易了。
難怪谷主爺爺說,圣心谷是周圍一帶集鎮(zhèn)的藥房,供貨量最多貨源最穩(wěn)定貨品最上乘也是最神秘的藥材供應(yīng)商。
一走進這里,濃厚的中草藥的香氣,便撲面而來。
司馬晴深吸了一口氣,抿嘴笑出兩個小梨渦。
她是最喜歡中藥的藥香味的,小時候她就愛待在中藥房里憑著鼻子練習(xí)分辨各種中草藥,雖然在22世紀(jì),她對于西醫(yī)要比中醫(yī)擅長,但這并不妨礙她對于中草藥的鐘情。甚至她還把一些中草藥自己配制起來,弄成中藥香水,可比22世紀(jì)那些工業(yè)香水好聞得多。
她在院門口站了好一會,才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的到來。
那人看著她,吃驚喊了一聲:“哎呦喂!”
原本還鬧哄哄的曬藥場,一下子就沉寂了下來,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齊刷刷轉(zhuǎn)過頭來,望向院門口一身新衣俏麗得如同年畫娃娃的她。
司馬晴就那么站立在那兒,不慌也不躲,臉上掛著淺笑,眼底澄澈無波,觀察著每個人的反應(yīng)。
只見這些人的臉上,在見到她的一剎那,都閃過一絲驚艷,但那只是一閃而過。隨之而來的,有的人是鄙視,有的人是厭惡,有的人是冷漠……就是沒有一個人有那么一絲的高興。
一個十來歲的小女孩,就算再怎么不懂事再怎么不中用,也沒做過害人性命的事情啊,用的著都這么厭惡她么?都知道她死里逃生了一回,就算再討厭,也該表現(xiàn)出一點對生命的憐憫跟尊重吧?現(xiàn)在這樣,是有多希望她真的就此死了呀?
司馬晴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看來她在這里的日子,并不會好過。
她這樣想著的時候,很多人已經(jīng)不再看她了,又轉(zhuǎn)回頭繼續(xù)忙活著手中的活,該說話的說話,該笑鬧的笑鬧,仿佛剛才根本沒有看見她那么一個人似的。
當(dāng)然,也有幾個年齡跟她相仿的小丫頭,故意抬高了聲調(diào)跟她打招呼:“喲,小師姐終于可以下地走路了?看來那句話……怎么說來著?”
另一個小丫頭接茬:“你說的是‘禍害遺千年’吧?”
“對對,就是這句話!秋香,還是你有文化!”那個小丫頭邊拿著竹筐蹲在地上撿著藥往框里扔,一邊嘲諷,“喲小師姐,你可別誤會,我可不是說你是那禍害哦?!?p> 話音落下,四周的人都哈哈的大笑起來。
“你們……”站在司馬晴身后的春曦氣得發(fā)抖,就要站出來替自家小姐出面,卻被她輕輕地拉住了。
司馬晴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褪去,她往前邁了一步,昂首挺胸,用最自然都聲調(diào)說:“是呀,我在房里養(yǎng)了幾天,今兒個感覺好了很多,師傅說能出門了,我便想著,這些天大家伙肯定為我操了很多心,晴兒心里過意不去呀,我得親自過來讓你們瞧瞧,讓你們親眼瞧著我,還在世上活得好好的?!?p> 沒有停頓,沒有結(jié)巴,一口氣說了這么些話,眼神明亮清澈,無懼無畏。
所有人都怔住了,這是那個人見人厭的惹事精掃把星小廢材?以前連抬頭看著別人的眼睛回答個問題都不敢,現(xiàn)在這個樣子,說的這幾句話聽起來是在夸他們,實際上就是諷刺他們,他們怎么能聽不出來?是她?假的吧?
見眾人都不說話,司馬晴也不咄咄逼人,又往前走了幾步,一雙明亮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在眾人身上掃過,卻不帶一點惡毒黑暗的東西,有著一個十二歲女孩的純真與友善。
跟這個廢材生活了這么多年,還似乎沒有這么樣正視過這雙眼睛呢,難道竟然是這樣的澄澈?
就是這樣一雙眼睛,卻讓在場的很多人,手心發(fā)虛汗。
終于有人被盯得受不了了,于是虛心的嚷嚷起來:“行了行了,小姐您看也看過了,我們也知道您活得好好的了,您該走了,大伙忙著呢,這里可不是您可以玩耍的地方。把這些藥材弄壞了不要緊,要是把您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新衣裳新裙子弄臟了,我們可擔(dān)待不起?!?p> “是了是了,晴兒小姐,您就回去吧,別給我們添亂了?!?p> “對呀對呀,谷主他老人家要是知道你又到這兒來了,我們又得遭殃了?!?p> 大家七嘴八舌地送起客來。
“喂,你們別太過分!是谷主爺爺讓小姐出來逛逛的,我們怎么不能來這里?”春曦氣鼓鼓地說。
“是了,谷主只是讓小師姐出來逛逛,又沒讓她來這里,這批藥材可是很重要的,明天晌午之前就得加工好,被晴小姐這么一來,又突然變天了怎么辦?”
“哈哈,就算不變天,萬一她磕磕絆絆的,把藥材全弄亂了怎么辦?”
這么一說,大家鄙夷的眼神又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