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shù)條足踏虛空的巨狼一起放聲狂嚎,音潮之洶涌如驚天狂瀾排山倒海砸向葉易安的心防。
外有丹力護盾,內(nèi)有言如意告知的抵御法門,心防雖然未曾失守,但心神遭遇劇烈震蕩的葉易安卻連馭器都難維持,生生從虛空中被轟了下來。
狂嚎之聲未停,本是一力向上騰沖的群狼臨空蹈虛從四面八方向葉易安適才顯身之處狂涌而來,洶涌之勢如大江潰堤。
若非掉落的快,葉易安的丹力護盾在這樣的沖擊面前定然是瞬間破碎的結(jié)局。
好在玉玦被收回袖里乾坤后光源迅即隱沒,葉易安得以重入黑暗,強忍住心神受創(chuàng)后的煩躁驅(qū)動一個縮地成寸術(shù)法,將自己隱在一個地形的死角處平復(fù)受創(chuàng)的心神。
心神若不能盡快寧定下來,施展術(shù)法時隨時都有可能出錯,出各種意想不到的錯。以他如今的處境,這種情況下若還心存僥幸妄圖強行突出,實跟找死沒什么區(qū)別。
與此同時,高聳的浮雕千狼柱在急速的轉(zhuǎn)動中開始不斷變幻組合,五截柱體在虛空中上下?lián)Q位,其速之快想要鎖定其中一層都難,更別說找到那尊不動的浮雕狼首了。
沖擊之后未能生噬闖入者,虛空群狼開始在黑色光幕內(nèi)四下尋覓葉易安,初時還顯混亂,待千狼柱換位完成后,混亂的群狼頓時上下分層,左右分線的搜捕起來。
在與言如意斗法中反擊正烈的鷹面人為了消除心腹之患,不惜放棄已經(jīng)可見的勝勢,轉(zhuǎn)攻為守全力剿滅這不知怎樣潛入,又能隱藏許久而不被發(fā)現(xiàn)的葉易安。
群狼秩序井然的搜捕正在極力壓縮著葉易安的躲避空間,葉易安則在抓緊一切時間恢復(fù)受創(chuàng)的心神。
當(dāng)此之時,活著逃出去已是葉易安最大的任務(wù),至于原本破除煉器的任務(wù)……言如意,你死去吧
就在葉易安心神將要恢復(fù)的時刻,繼突然自轉(zhuǎn)及上下?lián)Q位之后,浮雕千狼柱再生變化。其放出的黑色光幕原本是自上至下籠罩大地,此刻那黑色光幕卻突然由下向山的開始翻卷起來。
黑色光幕翻卷起的部分并不多,恰如一襲窗簾被人揭起了一個簾角。但相對于七層樓閣的高度,這一襲簾角已高達層樓。并不太明亮的月光如水般流淌進來,黑暗中的房屋、山石開始顯露出不同的形狀。
當(dāng)月光流過藏身處的角落時,心神剛剛定下來的葉易安急驅(qū)縮地成寸,幾乎就是擦著他消失的剎那,浮雕千狼柱最頂層的一具浮雕狼首中忽有一道雜有絲絲冷白的烏光精準(zhǔn)的照射在了藏身之處。
沒有轟響,沒有任何引人注目的響動,葉易安適才的藏身處已無聲無息的化為了一片虛無。不是塌陷,而是徹底的抹去,假山、散碎的石塊,以及石塊間偶生的雜草,就像從不曾存在過一樣無聲無息的湮滅了。
方才驅(qū)動的那個縮地成寸術(shù)法是以遁出黑色光幕為目的,但術(shù)法運行之中,葉易安卻似撞上了一堵看不見的墻,生生被逼的顯現(xiàn)出來,落地處恰恰就在黑色光幕的邊緣,正好看到適才藏身處被雜有冷白烏光抹去的情景。
這一眼所見讓葉易安肝膽俱裂,圓月彎刀閃電般馭出強沖黑色光幕。
法器的威力自然要遠大于輔助類術(shù)法,竭盡全力攻其一點,黑色光幕頓時被圓月彎刀破開,但此時左近的群狼也已蹈虛凌空撲下,葉易安不敢賭自己的丹力護盾能擋住這十余條太陰氣機所化影狼的沖擊而不碎,只能咬牙召回法器斬殺群狼。
有了圓月彎刀及丹力護盾兩層防護,稍定的葉易安急忙變換位置,好在適才那雜有絲絲冷白的烏光威力雖大,發(fā)動卻慢,一擊不中之后不知為何鷹面人竟未再用。
莫非是這威力大的驚人的術(shù)法太耗時間又太耗丹力的緣故?
為維護一攻一守的兩層防護,太陰氣機耗費極快,位置變換完畢,葉易安即刻驅(qū)動《蛹蝶秘法》丹力運用法門,幾乎是剎那之間,純?nèi)恍诘牡ちψo盾一變?yōu)榫К摰谋躺?,圓月彎刀的護器毫光也隨之變化。
瘋狂前撲的影狼面對碧色毫光居然猛的一挫,甚或還有微微后退之勢。葉易安見狀眼神猛然一縮,人在丹力護盾中口誦云文,手掐指訣,腳下步罡踏斗。
此次行符速度之快可謂前所未有,袖中飄出的符紙并未立即自燃,而是徑直穿過丹力護盾飄向適才透明之墻所在的位置。
虛空中,一只影狼張口將符圖整張吞下,黃色符紙卻未受絲毫影響的穿過其有影無形的身體繼續(xù)向前。
符紙顯現(xiàn)后居然呈現(xiàn)出如此飄飛之態(tài),葉易安此次驅(qū)動的居然是個并不用于殺敵的白符箓術(shù)!
符紙觸碰到虛空中的阻擋后方才開始自燃。極快的自燃后輕微的爆鳴聲中,一片湛然碧光急速灑出,透明墻體所在的位置應(yīng)著這湛然深碧冒出一片黑色光霧,分明已經(jīng)受損。而被符光掃中的影狼無一例外瞬間虛化,葉易安甚至在心湖深處聽到了聲聲慘嚎。
符名守正,在白符箓術(shù)中專為驅(qū)邪鎮(zhèn)祟之用。
原來,應(yīng)對這太陰氣機所化的黑色光幕及人狼變幻不定的邪祟影狼,最有效的手段不是法器斬殺,而是符箓修士斗法中根本不能用于攻擊的白符箓術(shù)!
法器力量的根源只在丹力,符箓術(shù)法卻可借用天地自然之力,其威能不可同日而語,符箓修士最可為憑仗的依舊是符箓術(shù)法。
守正符術(shù)一出,黑色光幕內(nèi)的氣氛陡然再緊,適才已經(jīng)停歇的冷白烏光再次顯現(xiàn),眾影狼似被什么催逼般徹底狂化,無視氣機相克的本能狂撲而上。
這種變化本身足以說明鷹面人對白符箓術(shù)的忌憚,可惜在這樣疾如狂風(fēng)驟雨的攻擊面前,還要不斷變幻位置的葉易安連施展符術(shù)的時間都沒有了。
攻擊太猛,施符是需要時間的。當(dāng)此之時,葉易安的形勢實已踏上了生死邊緣,岌岌可危到了極點。
以他的修為根本不足以與鷹面人這般正面抗衡,能堅持到現(xiàn)在實已是他心思敏捷,絕佳應(yīng)對的緣故。但盡管如此也只是茍延殘喘而已,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若無變數(shù),丹力一旦耗盡就是必死的局面。
而在如此高強度的消耗面前,他的丹力又能維持多久?
與言如意的合作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葉易安已然走進了一場殺局。
一場針對他自己,覆滅已迫在眉睫的殺局。
為消除自己這個心腹之患,鷹面人攘外先行安內(nèi),轉(zhuǎn)攻為守。在自己牽制了鷹面人諸多力量的形勢下,言如意正是該極力強攻以亂敵陣腳使其首尾不能兼顧。若不如此,也該集中力量援救自己才對,可是這母狐貍的攻勢不僅未見強化,反而有收縮的態(tài)勢,其惡毒用心已昭然若揭。
以她的修行境界,黑色毫光構(gòu)成的帳幕根本瞞不過她的天眼術(shù)法,她分明是目睹自己一擊不中后已知事不可為……
既然如此,她為何還不走?
她是在意自己的死活?呸,這個念頭方一出現(xiàn),就被葉易安自己給斷然否了。舍此之外就只有一個原因——玉玦
那枚形制奇古的玉玦乃是破除鷹面人煉器的關(guān)鍵,看著亦是不凡,言如意必然是舍不得就此舍棄。
一念至此,葉易安再不存茍延殘喘的拖延之心,狂驅(qū)丹力,剎那間法器流光,威力大勝,斬破數(shù)具影狼后繞出一個詭異的弧線電射而回。
適才守正符術(shù)破去的無形光墻早已被補上,已成甕中之鱉態(tài)勢的葉易安方一踏上飛回的圓月彎刀,當(dāng)即馭器向上疾沖。
黑色毫光的帳幕頂部正是與言如意法器的交接部,亦是最強之處。身處如此絕境的葉易安不惜耗費丹力逆勢向最強點沖去,實與自殺無異。他這突然而又絕不合情理的舉動顯然讓鷹面人措手不及,反其道而行之的上沖反倒異常順利。
黑色毫光外素帕法器放出的五彩毫光愈發(fā)明顯,那兩個麻衣高冠的老者卻已不見了蹤影,顯然是被言如意給收回了。
“賤人”心底一聲惡罵,眼見著黑色光幕的頂部似已觸手可及時,葉易安抖手從袖里乾坤中奮力向上拋出一物,自己卻馭器劃出一道疾陡的弧線以比上沖更快的速度急墜而下。
被他拋出之物方一離開袖里乾坤,即刻發(fā)出了粲然的玉光,在這黑色帳幕之中真如昊日般顯眼——正是適才那枚玉玦
向上高拋的玉玦方一顯現(xiàn),幾乎是眨眼之間,素帕所化巨網(wǎng)陡然毫光大放,黑色帳幕的頂部亦是黑色光霧濃濃涌涌,雙方用力之強,比之適才斗法最激烈時似乎猶有過之。
鷹面人雖有必殺葉易安之心,但最讓他們忌憚的毫無疑問是那枚玉玦,人與玉玦合一時沒什么好說,但此刻當(dāng)兩者分開時,鷹面人的選擇必然是先奪取奇古玉玦。
鷹面人關(guān)注及用力的方向發(fā)生了轉(zhuǎn)移,底部的影狼適才隨他上沖,此時還未曾下落,急馭而下的葉易安所面臨的如山壓力瞬間巨減,但用在法器圓月彎刀上的丹力卻是絲毫未減,劈向光幕下部的無形禁錮之墻。
鷹面人修行境界雖高,設(shè)置的禁錮之墻雖然厲害,但面積畢竟太大。葉易安與他們相比修行境界雖低,卻是以全力攻一點,譬如以針刺球,在不用擔(dān)心冷白烏光、沒有許多影狼阻礙的情況下順利破開一道縫隙脫身而出。
再次呼吸到鳳歌山頂帶著花木清香的清冷空氣時,葉易安幾乎要醉了。唯有經(jīng)歷過人生絕境并從中脫逃而出的人才會有如此感受。
原來生之可戀,生之可貴就在于即便一口普通的空氣也能讓人暢爽不已,若是空氣中再帶著絲絲的花木清香,簡直就是呼吸欲醉。
連著幾次貪婪的呼吸,促急心跳平復(fù)后正準(zhǔn)備閃身離開,讓言如意那狠毒賤人與鷹面人拼個你死我活之時,葉易安就見頭頂處驀然霞光再盛,錦帕所化五彩霞光中突然多出了一具血棺,由四個血尸傀儡抬著穿越虛空直向黑色毫光所化帳幕的頂部飛去。
此前被他拋出的那枚奇古玉玦正以一種虛懸的姿態(tài)空立于黑色毫光帳幕最頂部的與五彩霞光交接處。顯然,在言如意毫無保留的極力發(fā)動下,鷹面人無法猝取玉玦。而言如意也無法突破這黑色毫光構(gòu)成的帳幕將玉玦虛空攝取過來,遂就形成了眼前詭異的相持局面。
乍一見到血棺,葉易安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紅眼人。
這下,原本要走的他悄然停住了腳步。
血棺還未曾接觸到黑色光幕,在前抬棺的兩個血尸傀儡身上已開始點點湮滅,先是枯干無血的肉身,繼而是肉身下的森森白骨俱都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先變?yōu)楦』?,繼而離體飛逝。
幾乎只在數(shù)息之間,恰如一堆灰塵砌成的灰人遭遇一陣大風(fēng)般,兩個血尸傀儡在虛空中湮滅的無影無蹤,但血棺猶在強力向前挺進,棺體觸及到黑色光幕的部分雖還沒有開始湮滅,血色卻已消失無蹤,露出了長于極陰之地的千年槐木真身。
直到此刻,葉易安才切身認(rèn)識到全力發(fā)動的浮雕千狼柱威能是何等恐怖,現(xiàn)在看來,與廣元觀的墳園之戰(zhàn)中鷹面人分明還有極大保留,否則豈容那些或主動或被動進入黑色光幕的神通道士留下尸首?但為何自己卻能無礙?
是因為《蛹蝶秘法》的緣故?還是因為自己凝丹之內(nèi)的太陰氣機本就有一部分是直接來源于鷹面人,二者同源?
疑惑之中就見血棺仍在向著黑色光幕內(nèi)強力推進,眼見近一半的棺身繼露出本體后已開始湮滅時,血棺之內(nèi)突然伸出一只裹著金絲手套的手來。
這金絲手套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制成,分明已經(jīng)伸進了黑色光幕中卻未見損傷。
言如意!這母狐貍終于是赤膊上陣了。目睹此狀,葉易安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強烈的快意,此時他毫不介意,甚至期望見到“合作伙伴”也被浮雕千狼柱給湮滅了最好。
若能見此勝景,真是人生大快意事,足值得縱酒狂歌,高呼痛快!
水葉子
感謝“羊yang、黑天1968”的打賞,感謝“smile、倩兮愛上枕頭戀上床”等書友的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