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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何所有

孺子不可教

大宋何所有 猛男與拖拉機 1943 2023-06-27 22:16:23

  朱熹當了一輩子的老師,教了無數(shù)弟子,但給皇帝當老師還是頭一遭。剛進到臨安第一次見到寧宗時,朱熹就向?qū)幾谔岢隽俗鋈撕妥鰧W問的原則-去人欲,存天理。

  寧宗滿口答應,一定會保持謙虛好學的態(tài)度求理,不讓朝廷因為自己的一己私欲受影響。

  朱熹很高興,年輕的皇帝孺子可教,于是便安心留下開始了給帝王侍講。皇帝有好幾個侍講,朱熹是主要侍講之一,根據(jù)朝廷安排每逢雙日早晚給寧宗講解《大學》。

  《大學》這部書大部分內(nèi)容是在講道理而不是講方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特別強調(diào)了個人素質(zhì)修養(yǎng)對人生的重要性。朱熹講了一陣子,寧宗就有些不耐煩了,怎么講來講去都是在講大道理?連一點兒治國理政的內(nèi)容都沒有?

  不是不懂治國理政,是作為帝師不能教“帝王之術(shù)”,而是要教“帝王之道”,原則和方向告訴你,至于如何實現(xiàn),那是你皇帝自己的事兒。

  不教皇帝“帝王之術(shù)”,不代表朱熹就對朝政麻木不仁,就在入朝沒過多久,朱熹來找到趙汝愚,提出了他對韓侂胄一黨深深的擔憂,并勸趙汝愚不要吝嗇給韓侂胄及其黨羽的封賞,以免他心懷不滿在皇帝身邊擅權(quán)釀成大禍。

  趙汝愚滿不在乎,他一個小小的跑腿兒的能構(gòu)成什么威脅,不用理會。

  如果趙汝愚聽了朱熹的勸把韓侂胄團結(jié)過來,后來的斗爭有可能根本不會發(fā)生,然而趙汝愚還是放棄了。韓侂胄得不到明面上的官職擢升,只好躲在幕后操控內(nèi)降影響朝政。

  理學又稱道學,在朝中多以道學稱呼,韓侂胄沒有等太久,以趙汝愚、朱熹為首的朝廷“道學集團”內(nèi)部很快便出現(xiàn)了裂痕。

  朱熹入朝的第二個月閏十月七日,上奏一封《祧廟議狀》,反對將將宗廟中祭祀第一位的趙匡胤高祖父、開國時追封的僖祖趙朓換成宋太祖趙匡胤。

  馬上就引來了大量反對聲音。當時南宋朝廷為了宗廟祭祀第一位的問題已經(jīng)扯了很久,一般封建王朝宗廟里祭祀第一位的都是開國皇帝,宋朝本應該祭祀宋太祖趙匡胤,但由于趙光義兄終弟及摘了桃子,北宋歷代皇帝都是將太祖太宗并重,為了抬高趙光義的地位,將雙方共同的高祖父僖祖趙朓奉為宗廟祭祀第一位。

  這種排法在北宋沒問題,到了南宋就不行了,因為皇帝換成了太祖后人了。趙構(gòu)活著的時候沒人敢提,趙構(gòu)一死馬上就有投機分子發(fā)現(xiàn)了這樣一個天大的禮儀漏洞,很快就有人提出要把僖祖趙朓遷出宗廟,以正太祖之位,光宗在位時忙著跟群臣對抗沒來得及辦,現(xiàn)在寧宗即位了就有人舊事重提。

  封建社會天大地大禮儀最大,但凡牽涉禮儀那都是慎之又慎,寧宗也不敢貿(mào)然同意,遲遲沒下決定。原本朱熹以為奏疏上了之后,寧宗會更慎重,暫緩甚至不再考慮更換宗廟祭祀位次之事,沒想到奏疏上了之后,遭到趙汝愚強烈反對,其親信中書舍人陳傅良更是連上數(shù)封奏疏駁斥朱熹,認為祧廟位次必須變更,否則不足以正國禮。

  正常情況下一項政策免不了有人支持有人反對,理不辨不明,大家爭論過后形成統(tǒng)一意見就行了,可這次又不一樣了,趙汝愚在奏請寧宗批準后沒有跟任何人商量,直接連夜拆走了宗廟里包括僖祖趙朓在內(nèi)的趙匡胤祖上四代祖先的獨立神位,而把宗廟留給了趙匡胤,享受供奉的第一位。

  不管是同一學派的趙汝愚還是近侍權(quán)臣韓侂胄,朱熹算是看透了,都是朝廷的烏煙瘴氣,沒必要把自己卷進去,于是不再參與趙汝愚與韓侂胄的明爭暗斗,專心教授寧宗。

  可很快朱熹便發(fā)現(xiàn),寧宗這個皇帝表面看起來很受教,實際上對自己所教的東西根本不重視。在寧宗屢屢下內(nèi)降直接發(fā)布命令,罷免宰相罷免諫官又任命了御史中丞后,朱熹坐不住了,在某次講完課之后向?qū)幾谔岢?,做皇帝要有做皇帝的?guī)矩,如今朝廷不下詔書而是常常以內(nèi)降手詔形式發(fā)布命令,不合規(guī)矩,希望陛下能及時改正。

  指望三言兩語就能改變皇帝顯然不可能,但朱熹卻不依不饒,趁著又一次臨安城天象異變之際再次進言,說這是上天示警,陛下身邊有奸佞小人,不可不防。

  寧宗身邊最親近的就是韓侂胄,朱熹這話就差沒指名道姓的說韓侂胄是奸臣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得知朱熹告自己黑狀后韓侂胄非常生氣,你一個老家伙也敢背后說我的壞話,我既然是奸臣,自然有無數(shù)種辦法對付你。

  韓侂胄是知閣門事,宮中不少戲曲表演都是經(jīng)由韓侂胄安排,為了打擊報復,韓侂胄找了幾個戲子一番濃妝艷抹穿衣打扮,辦成了朱熹的樣子講學,來了一出“講學戲”,讓觀看表演的寧宗和后妃們紛紛哈哈大笑。

  皇帝的日漸冷落和后宮穿來的嬉笑并沒有嚇退朱熹,老師教書育人,帝師就要教皇帝匡扶社稷,朱熹依然不斷的給寧宗進言、上疏、把做人做皇帝的道理穿插在《大學》的講授中教給寧宗。

  終于,不厭其煩的寧宗受夠了這個不停逆耳的老師,當時又恰逢孝宗陵墓選址,朱熹多次反對陵墓選址惹得寧宗愈加反感,終于在朱熹入朝擔任帝師短短四十二天后的紹熙五年十二月,以內(nèi)降的形式罷免了朱熹。

  憫卿耆艾,恐難立講,除卿宮觀。

  就這樣,一心想要教化帝王的朱熹沒能實現(xiàn)他的愿望,黯然離朝。然而他不知道,他的離開只是個開端,一場更大的政治風暴即將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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