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旁觀者
隨著這一刀揮出，上方的空間突然冒出一片巨大的陰影。
如同烏云在快速聚集翻涌旋轉(zhuǎn)，最終凝成了一只巨大的滿是血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冷漠審視著下方的一切。
在那眼的后面，隱約可見無邊無際的層疊曲折的溝壑沿著視野的邊際延展出去。
我都顧不上理會那砍來的一刀，下意識高高昂起頭，使勁伸著脖子，只想離著那眼近一些，更近一些。
我的脖子越來越長，皮膚發(fā)出撕裂的聲響，鮮血涌出，跟著斷裂的是肌肉骨骼。
驀得一只手按下來，硬生生把腦袋按回到原位。
我憤怒地扭頭，卻發(fā)現(xiàn)一張大日如來的臉近在咫尺，心中方一驚，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往回一扭，又看到一張只在中央長了一顆巨大獨眼的臉。
鏘的一聲大響，兩刀相撞，火花四濺。
握著鎮(zhèn)魘刀的手不知何時揮起，擋住了羅用砍下來的那一刀。
我跟著一躍而起，視野不由自主轉(zhuǎn)頭，被強迫只能看向側(cè)后方。
那是曾經(jīng)的來路。
可現(xiàn)在，卻是漆黑一片，仿佛不可測的無底黑洞，扭曲了方向，變成了向下。。
下方正有東西正快速地向上爬來。
很多，人樣的，卻又仿佛不是人。
雖然看不清，也聽不到，但卻可以感覺到它們正歡呼雀躍，興奮無比。
那是某種饑渴即將得到滿足的興奮。
這種強烈的情緒如同浪潮般搶先沖出黑洞。
上方的眼珠錯動了一下，改變了凝視的方向。
黑洞便在這一眼凝視之下迅速崩塌。
興奮眨間變成了絕望，無法形容的惡毒念頭沖出來，仿佛在發(fā)出怨念最深沉的詛咒。
當我旁觀這一切的時候，身體正靈活無比的跳躍著，六只手臂各揮著手中的家伙與羅用戰(zhàn)在一處。
羅用的腦袋已經(jīng)徹底膨脹成了一個灰白的滿是溝壑褶皺的巨大圓球，五官完全失去了樣子，本來是口鼻的位置，只剩下一個參差不齊的血窟窿，而一對眼珠子就那么無遮無擋地掛在圓球上，隨著他戰(zhàn)斗的劇烈動作而不停晃動。
現(xiàn)在，他的身體也開始膨脹了，身上的盔甲出現(xiàn)大量的裂縫，無數(shù)白中帶著淡黃色的脂肪樣的東西自裂縫中擠出來，凝成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贅生物，覆蓋滿了他的體表。
這些贅生物嚴重影響了他的動作能力。
他變得異常笨拙，出刀也越來越慢。
鎮(zhèn)魘刀開始不停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跡。
只是奇形怪狀的贅生物已經(jīng)占滿了他的體表，擋住了鎮(zhèn)魘刀的進一步傷害。
那些贅生物被割開后，開始往外滴淌濃濃的黃色粘液。
粘液落到地上，便立時長出一株株紅色的小草，那些小草的頂端都掛著圓形的籠子樣的東西，不開合著，伸出柔軟細長的鮮紅長條，長條的頂端掛著一張張扭曲的面孔，嘴巴大張著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隨著這尖叫響起，我的動作開始變慢。
身體表面不停鼓起一個又一個大包。
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努力地向外鉆著。
每鼓一下，都把表皮頂?shù)昧验_。
沒一會兒工夫，全身上下便一塊好皮肉都沒有，如同受了凌遲酷刑，傷口密布，血肉翻卷。
明明發(fā)生在我自己的身體，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仿佛一個毫不相干的旁觀者。
那獨眼的臉突然轉(zhuǎn)開，我又被動往另一邊挪了一下。
這一挪，變成了大日如來臉面向羅用。
那臉吐出嘴里叼著的降魔杵，開始念誦明王降魔咒經(jīng)。
身后突然同步響起了連成一片的模糊聲音，仿佛無數(shù)人參差不齊地同時念讀經(jīng)文，只是經(jīng)文的內(nèi)容卻與明王降魔咒經(jīng)不同，雖然聽不分明，但卻清清楚楚的知道。
我努力向后方看去。
那無底的黑洞已經(jīng)徹底崩塌，變成了漫無邊際的黑暗虛空。
虛空中，一個仿佛長了無數(shù)枝杈的巨大身影正蠕動緩緩向黑暗外而來，那些枝杈快速向前延伸，率先沖破了黑暗。
那是無數(shù)只慘白的胳膊，如同森林般瘋狂伸長。
攤開的一只只手掌的掌心上長著一顆顆眼晴，同時轉(zhuǎn)動著看向天空中那只巨大的眼珠。
眼睛VS眼珠。
一方眼多勢眾，一方珠大力沉。
我突然感覺這情形有些滑稽。
又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這場面。
模糊的念頭在剛剛涌入腦中的無法分辨的海量信息中滾動著，帶起一片又一片雜亂的令人無所適從的內(nèi)容。
我知道這些內(nèi)容中存在極有用的東西，可卻被摻雜在其中的混亂所阻擋，就好像不小心爬上了一座巨大無匹的垃圾山，雖然有寶物，可垃圾更多，而且這些垃圾還是活著的，極有害的，稍一觸碰就會帶來不可測的后果。
我覺得腦袋有些發(fā)漲。
騰起一只空閑的手摸了摸，卻摸到了一大把軟軟的不停蠕動著的細長物是，這些物是如此多，已經(jīng)占滿了整個腦袋。
可我卻還是沒有想到曾在哪里見過。
為什么腦袋會變成這樣呢？
那身上有沒有變化？
我伸手順著頭往下摸，摸到脖子，四分五裂，中間還有個大缺口，摸到胸口，直接按動了跳動著的心臟。
心臟上卻有一顆鈴鐺。
我覺得這鈴鐺對我應(yīng)該很重要，便從心臟上揪下來，拿到眼前，輕輕晃了晃。
叮鈴鈴脆響。
有怒吼聲突然響起。
我感覺身體突然不由自主地向后飛躍。
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無法形容的怪異樣子的羅用怒吼著緊追不放。
那黑暗中伸出的如林般長著眼睛的手掌也轉(zhuǎn)變方向拼命抓過來。
上空的巨大眼珠里垂下無數(shù)密密的絲線。
左右兩側(cè)的那兩張臉同時扭過來盯著我，滿是怨毒痛恨。
下一刻，我聽到了破碎聲，旋即重重跌倒。
眼前視野略卡頓了一下。
一桿長槍順著視野急速落下，刺中了平攤在地面上的竹簡。
竹簡上的禹王經(jīng)三個字不停閃爍著，空中飛舞的墨黑小蟲般的密密文字急急惶惶地向竹簡上聚集。
我尖叫著“不要”，奮力撲向竹簡，想要把它從這萬惡的槍尖下?lián)尵瘸鰜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