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御書房。
戌時已過,亥時未至。一輪明月緩緩地升上高空,潔白的光輝普照著四方。御書房外的回廊上懸掛著一盞盞的宮燈,正微微地透出亮光,把附近的景物都給點亮了。在光影交替之下,從遠處的屋檐樹梢,到近處假山流水,處處透著一種寂靜的美感。若隱若現(xiàn)猶如一幅潑了墨的山水畫一般,呈現(xiàn)出濃淡相怡虛實相生的意境之美。讓人覺得世間的一切都是如此寧靜和安逸,仿佛時間停止了一般。只是偶爾會有宮人在回廊上來回地穿梭著,把茶水和糕點一一送進御書房中。
在如此恬靜的夜色之中,皇帝海傅坐在書案前正埋頭處理著各種奏章。書案上擺滿了一沓又一沓的奏折,有的是必須當日朱筆御批的,有的是需要留中不發(fā)的,還有一些討賞謝恩的閑雜事宜的。這些奏折從白天開始,就一批又一批地送進了御書房。到了晚上,就幾乎把書案上大部分的位置都給占滿了。遠遠看去,就像高低起伏連綿不絕的山脈一般,把皇帝給重重地圍了起來。
此時,皇帝正奮筆直書著,仿佛心無旁貸一般。但其實準確的來說,皇帝壓根就是無心處理。但又迫于無奈,不得不處理。這一刻,書案邊上的蠟燭由于長時間的點燃,蠟液正緩緩地滑落,一點一滴地堆積在燭臺之上,如同揭示著時光正在不斷地流逝。那柔和的火光透過窗戶上的鏤空窗欞,形成了斑駁的光影,映照在附近的木質家具和書籍上。
看著此情此景,負責在御書房里侍候的侍臣們都忍不住在心里嘆了一口。他們心里清楚得很,兩個時辰之前書案上的奏折山是滿的,兩個時辰之后還是滿的,就連堆放折子的位置也沒挪動過半分。
其實,自從皇帝在收到藍磷病重的消息后,這樣的情況便一直持續(xù)著。但身為帝王的他,又不能親自前去探望。因為,作為天寶國的皇帝是不能單獨跟任何一位家主有私交往來的。所以,皇帝一直在悶悶不樂,總擔心著藍磷的病情。
而隨后又有消息傳來,說藍家的金先生正在皇都遍尋名醫(yī)。于是,皇帝便悄悄地讓宮中御醫(yī)喬裝前去問診,但每次回來的結果還是一直搖頭不止。這樣的情況,讓皇帝更加的焦急不安。
隨著時間不斷的流逝,御書房里除了筆尖蘸取墨水時發(fā)出的細微聲音,和紙上傳來的沙沙的筆觸聲以外,就再也聽到任何的聲響了。不知不覺間,整個御書房內的氣氛變得特別的緊張,就像被一團陰云霧霾給緊緊地籠罩似的。一下子,讓人有種無所適從的感覺,心中不禁地感到了不安。
見狀,那些侍臣們都只敢站在附近小心翼翼地侍候著。即便給皇帝端茶倒水點燈研墨,也是默默地輕拿輕放不敢聲張。就在這寂靜的空間中,一個個都把自己神經繃得緊緊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弄出點動靜就要挨罰。
就在這時,一名侍臣快步走了進來了御書房。他恭敬地對著皇帝行禮后,開口道:“啟稟陛下,明大人有要事求見。”話剛說完,就像一道驚雷突然響了起來,瞬間把現(xiàn)場的暗默氣氛給打破了。
頓時,皇帝終于從奏折堆里微微地抬起頭來,看了看那名跪在地上的侍臣,露出了一臉不耐煩地的表情。這一刻,在皇帝的心里,根本沒心思聽明皓說些什么緊急要務。于是,他想了想,便一臉煩厭地開口道:“朕還在批閱奏章,等朕批閱完了之后,再說吧?!闭f完,他又低下頭了來,繼續(xù)琢磨著該如何批復。
見狀,那名跪在地上的侍臣不禁地感到了詫異,但也不敢多說些什么便領旨準備退去。但就在此時,就聽到有聲音從御書房外傳了過來,十分響亮地道:“陛下,要是現(xiàn)在不聽,那可不要后悔哦!”話音剛落,便隱約地聽到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
這一刻,皇帝一聽便知道那是明皓的聲音。頓時,皇帝變得更加地不耐煩了。于是,他猛地坐直了腰,把頭從折子堆里伸了出來,雙眼一直盯著門口方向,等待著明皓的出現(xiàn)。
此時,明皓一邊從門外走了進來,一邊面帶微笑地看著皇帝。幾乎同一時間,當皇帝看到明皓那一臉的壞笑,便不由自主地隨手抓起了一個折子,就向著門口的方向使勁地扔了過去。
頓時,在場的所有侍臣們都被皇帝的這一舉動給嚇得跪了下來,一個個都低著頭伏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
這時,明皓看著皇帝的反應,雖然感到了些許的意外,但自己也并不畏懼。他立刻斂去了笑容,便看了看坐在前面的皇帝,又低頭看了看那本被丟到地上的折子。于是,明皓緩緩地走了幾步,撿起了地上的折子,輕輕地拍了拍折子上面的灰塵。然后,他拿在手中,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皇帝的面前,恭敬地對著皇帝行了一禮。
這一刻,明皓露出了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看著皇帝,開口道:“陛下,別急呀,請聽臣一言?!闭f著,他十分客氣地把手中的折子放到了皇帝的書案上。
見狀,皇帝還是死死地盯著面前的明皓,一臉不爽地道:“有話快說?!?p> 聽到皇帝的語氣,明皓便意識到要是自己說得不好,皇帝就會隨時沖著自己發(fā)火。于是,他在回答前對著皇帝行了一個禮,然后擺出了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開口道:“啟稟陛下,臣剛收到了密報,說藍家的金先生正帶著人進山采藥去了?!闭f著,明皓故意地把一字一句都說得字正腔圓的,就像在朝堂里作回報一般。
頓時,皇帝一聽便震驚了。他忙不迭地把雙手按在書案上立刻站了起來,滿臉焦急地大聲地道:“真的——?去采藥了?!”剛說到這,便立刻追問道:“他是去采什么藥呀?”
此時,明皓看到皇帝的反應便不禁地得意起來,他微微地笑著道:“聽他府上的下人說,是要去采一種叫連翹的藥?!?p> 聞訊,皇帝顯得一臉茫然。于是,他不由自主地重復地道:“連翹?”說著,他開始在心里思考了起來。
這時,明皓看著皇帝那副慌亂而不知所措的神情,不禁地覺得很是有趣。于是,他繼續(xù)裝模作樣地開口道:“對!正是一種治療風寒發(fā)燒的藥物。由于去年收獲不佳,現(xiàn)在整個皇都是一味難尋。聽說金先生嘗試了不少其他藥物來代替,卻一直不見起效?!闭f到這,明皓的語氣變得疑惑了起來,他繼續(xù)道:“但不知道是從哪里得到了消息,說在山里有藥,便急急忙忙地帶著人出門采藥去了?!?p> 聽到這,皇帝一臉驚呆地看著明皓。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
正當皇帝想要開口說些什么的時候,明皓好像早已猜到了些什么。于是,他趕在皇帝開口前,回道:“陛下放心,紅家的家主也跟著去了?!?p> 頓時,皇帝得知紅錦也去了,瞬間惱火了起來。
隨即,皇帝氣得不打一處,一掌便拍到書案上,一臉氣憤地急著道:“那臭小子......老闖禍的,能讓朕安心嗎?!闭f到這,他不禁地舉起手使勁指向一邊,大聲罵道:“為了抓鳴虎堂的人,居然帶著紅家精銳直闖皇都。光為這事,參他的奏本就有一大堆啦!”說著,皇帝已經氣炸了。他一邊氣得發(fā)抖地說著,一邊使勁地拍著書案上那一大堆的奏折山。
見狀,明皓不禁地笑了起來。他露出了一副勸架的模樣,語重心長地道:“嘛......嘛......那還不是因為事情緊急嘛。再怎么說,他也是為了救藍磷殿下的命,才這樣的嘛......”說著,他舉起了雙手,想勸皇帝冷靜下來。
聽到明皓的話,皇帝一下子給憋住了。但其實,他的內心反而更加地窩火。一時間,皇帝氣得鼓鼓囊囊的,什么話也說不出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罵罵咧咧地道:“要不是因為這個,我早就把他趕出皇都啦——!”說著,他不禁地哼了一聲,使勁地甩了一下衣袖。
這時,明皓看著皇帝那副被氣得七竅生煙又硬生生地把氣給憋了回去的模樣。頓時,他的嘴角的弧度就更加上揚了。
過了許久,皇帝的怒氣開始慢慢地平復了下來。此時,皇帝開始在書案附近來回地踱著步。他一邊低頭思考著,一邊對明皓開口道:“那......現(xiàn)在宮中可有連翹?”說著,他側著臉,用試探式的眼神看著明皓。
頓時,明皓看著皇帝那眼神,忽然覺得有點不太對勁。雖然他一時間意識不到是什么,但總有一種不大好的預感從心底里涌了上來。而且,那感覺年代有點久遠,仿佛很早以前就經歷過似的。
但此時,明皓看著皇帝是終于想起來了宮中有連翹,便只好順著皇帝的提問,回道:“有,陸家是世代的宮廷醫(yī)官,連翹當然是常備的藥物?!闭f著,明皓立刻提醒地道:“但沒有陛下的允許,宮中的藥物是不可擅自帶出皇宮的。”剛說完,明皓便不禁地想起了些什么。
這時,皇帝一聽便立刻來了精神。他忙不迭地對著這明皓急著道:“快——,快讓人準備連翹......送......”但這話還未說完便打住了。
頓時,明皓立刻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此刻,他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皇帝的反應,仔細地觀察著皇帝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
這一刻,皇帝微微地抬起了頭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很快,他迅速地回過頭來,對著明皓亮出了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瞬間,明皓不禁地在心里打了個寒顫。同時,他也意識皇帝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于是,明皓只好露出了一臉錯愕的表情,作為回應著。但此時,皇帝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明皓,如同在用眼神道:“你懂的!”
雖然明皓已經知道皇帝想干嘛,但自己實在是不敢答應。于是,他遲遲不肯開口說話,還露出一臉為難的表情。
見狀,皇帝意識明皓是不會主動答應的。于是,他立刻嘴角上揚,對著明皓滿臉得意地道:“不,朕要親自去送!”說完,皇帝開心地笑了起來。
頓時,此話一出,明皓便露出了一臉“就知道會這樣。”的神情看向皇帝。這一刻,明皓看著皇帝那滿臉的笑容,便不禁地搖了搖頭。他扶著額,忍不住翻了一個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