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宣紙

　　“真的嗎？”

　　被夸了的許初一摸著腦袋，看著那個(gè)被游俠兒說山有些小了的字，笑得合不攏嘴。

　　柳承賢聞言也是放下手上的書籍，跑了過來。

　　盯著宣紙看了半天的他有些疑惑，那字一筆一劃說不出的難看，與之前符箓上的字對(duì)比下來，絲毫看不出有一點(diǎn)關(guān)系，怎么封一二會(huì)說這字有四五分神似，而且還說能看見山。

　　想到這，他拽了拽游俠兒的衣角，好奇道：“哪有山??？紙上哪來的山？”

　　封一二沒有回答，只是走到窗邊，隨手將那張寫了字的宣紙拋向大海之中，只見原本輕盈的宣紙卻打著轉(zhuǎn)的飛出，在距離鯤舟二十里的海面上如同一塊石頭般極速下墜，就在宣紙接觸海面之時(shí)，掀起了五六丈的波浪，緊跟著沉入了大海之中。

　　“雖然小了點(diǎn)，但也是山啊?！?p>　　游俠兒遙看海浪，輕聲言語。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碰了碰原先盛放宣紙的桌子，見小葉紫檀打造的書桌沒有丁點(diǎn)損壞破裂痕跡，這才長(zhǎng)舒出一口氣。

　　許初一拉著被之前景象驚住的柳承賢，說道：“我再給你寫一個(gè)，可好玩了?！?p>　　“別！”游俠兒拿起燒雞，另一手?jǐn)r住兩個(gè)孩子，說道：“明天等我借來宣紙，你們?cè)賹憽Ｒ菈簤牧四菑堊咸醋雷?，我可沒錢賠！”

　　兩個(gè)孩子皺了皺眉頭，意興闌珊地走向床邊。

　　柳承賢看見那壇酒水，問道：“你喝酒？”

　　封一二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手拿起酒壇說道“抵境洲潛山郡的胭脂露酒，要不要嘗嘗？”

　　不過才八歲的許初一與將將九歲的柳承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搖了搖頭。

　　“也對(duì)！小孩子喝什么酒嘛?！庇蝹b兒說著輕輕抿了一口泛著粉色的胭脂露酒，喃喃道：“雖然沒什么酒勁，但也比那些莫名奇妙的釀要好多了，可惜不如二鍋頭?。　?p>　　許初一看著正在喝酒的封一二，好奇道：“這大半年也沒見你喝酒啊。怎么今天倒是喝上了？”

　　用燒雞就著胭脂露酒的男子在衣服上很不講究地擦了擦手上的油，說道：“不是為了給你們駕車嗎？喝酒不駕車，駕車不喝酒，懂嗎？害得老子憋了大半年。本以為鯤舟上沒酒，沒想到你們沈姐姐還私下帶了一壇子?！?p>　　被那句“喝酒不駕車，駕車不喝酒”弄得一頭霧水的許初一詫異道：“就一壇，還給你了？沈姐姐也是夠大方的?！?p>　　“用美色換的！”封一二說著捋了捋自己鬢角碎發(fā)，接著說道：“我抱著這壇子酒和燒雞出門的時(shí)候，那小妮子捏了我屁股，三下！”

　　看著游俠兒嘴角處沾滿油漬的胡茬，柳承賢緊鎖眉頭，相比于相貌同樣不出眾的晏先生，封一二真就沒有半點(diǎn)仙人的樣子和架子。不過也對(duì)，現(xiàn)在一品二境的自己若是能回到清名天下，不也算得上是謫仙人嗎？

　　“沈姐姐也真是瞎了眼了，喜歡上你這種無賴?！痹S初一口直心快地說道。

　　兩個(gè)孩子的嫌棄，倒是沒有打擾游俠兒喝酒的好心情。他抱著酒壇子猛地喝下一大口，看著鯤舟邊的暗影，笑罵道：“你也想喝？喝了可是會(huì)走丟的，到時(shí)候就找不到家了！”

　　“不怕？”不過三分醉意的封一二隨手將手上的酒連同酒壇拋向海面暗影，那條一路相伴母親的幼鯤躍出海面，一口吞下半壇胭脂露酒，發(fā)出愉悅長(zhǎng)嘯。

　　封一二看著海面，哈哈大笑道：“我倒是忘了，你的家本就身邊。”

　　這一晚，許初一做了個(gè)夢(mèng)，夢(mèng)見自己面對(duì)群妖，十八張符箓盡出。符箓所經(jīng)之地如同雷池遏制，好似山岳鎮(zhèn)壓，又像是風(fēng)火搖曳……

　　占據(jù)上風(fēng)、穩(wěn)操勝券的許初一轉(zhuǎn)過身去，背后是自己的娘親許青，眉目不改，如同往昔，就那么對(duì)著自己微笑，好像在說我兒出息了。

　　正當(dāng)他想要抱住自己娘親的時(shí)候，卻只感覺身上被什么東西砸了一下，猛地驚醒過來。

　　不舍離開美夢(mèng)的男孩看了看攤在自己身上的那一疊子宣紙，還有眼前一臉壞笑的游俠兒，心中說不出的惱火。不用說，肯定是因?yàn)樽蛲碜约耗蔷錈o賴惹得禍。

　　看了看另一邊還在睡覺的柳承賢，許初一只覺得還是應(yīng)該少說話的好。以后自己一定眼神鄙視一下就算了，絕對(duì)忍住不說。

　　睡眼惺忪的柳承賢沒了往日儒雅的樣子，而是指著坐在窗前摸索符箓的許初一抱怨道：“他叫你起床寫字，你自己寫就好，把我叫醒干什么？我招誰惹誰了？”

　　許初一收回手，喃喃道：“他讓你監(jiān)督我?！?p>　　一聽就知道是假話的柳承賢長(zhǎng)嘆一口氣，走下床隨手拿起那把寫有半句詩的扇子，罵罵咧咧道：“你說的監(jiān)督??！別怪我手重！”

　　鯤舟的一間屋子里，頂著一邊烏黑眼眶的宋學(xué)炎言之鑿鑿地對(duì)沈大小姐說道：“我覺得那柄刀不像是借的，倒像是搶的！”

　　沈璘強(qiáng)忍笑意，從書架上抽出一刀宣紙遞了過去，叮囑道：“以后見到他還是繞著走吧?！?p>　　才被游俠兒搶走宣紙的年輕儒生接過衍崖書院獨(dú)有的承硯熟宣，連連點(diǎn)頭，一臉笑意的走出門去。

　　剛剛走出門，年輕游俠兒便從帷幔后走了出來，說道：“紙還是書院的紙?！?p>　　“那就是筆或者硯又或者墨嘍？”沈璘轉(zhuǎn)過身看向封一二問道。

　　寫字一事，逃不開筆、墨、紙、硯四樣?xùn)|西。既然宋學(xué)炎所用的紙依舊還是書院的紙，那么心中向來只有練字一事的他收下的禮便只能是其余三樣。

　　“看來姓駱的還真就和其余書院有瓜葛??！”封一二說著將手伸向書架，所落的那一層正是盛放熟宣的那一層。

　　沈璘隨手將游俠兒伸出的手打落，悠悠地說道：“沒事，等靠岸了，我爹有的是辦法知道到底是什么?！?p>　　封一二點(diǎn)了點(diǎn)頭，手又伸向那些熟宣，嘴上說道：“這方面我從來不懷疑沈老頭的手段。”

　　“你都搶了他的，怎么還拿？”女子將那一層的宣紙緊緊護(hù)住。

　　封一二拽著她的手，一副徐徐善誘的樣子，說道：“許小子要寫字。除了你們書院的紙能承的住，別的不行。他笨，用的多。別到時(shí)候把你這鯤舟燒了，劈了，壓壞了。我可賠不起！”

　　衍崖書院的承硯熟宣一年不過十刀，半數(shù)要交給稷下學(xué)宮用以書寫圣賢言論。其最大的玄妙就是在于可以載言，哪怕所寫大道足以傾軋山岳，寫在承硯熟宣上依舊輕若鴻毛。給許初一拿去寫學(xué)寫符箓文字，再合適不過了，省得到時(shí)候出什么亂子。

　　沈璘瞅了一眼書架上少了一半的宣紙，轉(zhuǎn)頭看著游俠兒的背影，沒好氣地說：“我的宣紙……臭壞蛋?！?p>　　屋內(nèi)的女子清點(diǎn)所剩不多的宣紙，一邊整理一邊抱怨道：“娶了我不都是你的了嗎？哼！至于搶嗎?”